月光被竹叶剪得支离破碎,落在黎童紧握弯刀的手上。刀锋映着他眼底的寒芒,与王显带来的黑衣杀手对峙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住了,只有风吹过竹林的 “沙沙” 声,像无数只手在暗处拉扯着命运的丝线。
“少将军,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王显站在杀手身后,锦袍的下摆扫过竹根处的青苔,语气里带着猫戏老鼠的从容,“你肋骨受了伤,身边只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凭什么跟我斗?”
黎童没说话,只是将昭华往身后又护了护。昭华的指尖冰凉,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黎童,我不怕。”
这三个字像团火,瞬间烧暖了黎童的四肢百骸。他侧头看了眼昭华,她的发髻散了,半边脸颊还带着擦伤,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黑夜里最执着的星。
“怕?” 黎童突然笑了,笑声在竹林里荡开,带着血腥味的决绝,“我黎家的人,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话音未落,他突然动了。左脚猛地跺向地面,震起的竹屑迷了最前面那名杀手的眼,同时右手弯刀斜劈,刀刃擦着对方的手腕划过 —— 那杀手刚想挥匕首刺向昭华,手腕突然一凉,匕首 “当啷” 落地,再看时,手筋已被挑断,疼得他惨叫出声。
“废物!” 王显在后面低骂。
剩下的杀手见状,立刻呈扇形散开,匕首上的幽蓝毒光在月光下晃得人眼晕。黎童将昭华往一棵粗竹后一推:“待在这里别动!” 随即转身迎上,弯刀舞出一片冷冽的弧光。
第二个杀手的匕首直刺他心口,角度刁钻。黎童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左侧倾斜,几乎贴在地面,同时弯刀从下往上撩,正砍在对方的膝盖内侧。那杀手 “噗通” 跪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黎童反手一刀抹了脖子,鲜血溅在翠绿的竹叶上,像绽开了诡异的花。
“快上!” 王显急了,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折扇,轻轻敲着掌心。
四名杀手同时扑来,匕首分别指向黎童的咽喉、小腹、后腰和膝盖 —— 竟是北狄秘传的 “四象阵”,专破单打独斗的好手。黎童暗道不好,肋骨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动作慢了半分,左臂顿时被划开一道口子,伤口处立刻泛起黑紫。
“有毒!” 昭华在竹后惊呼,声音都在发抖。
黎童咬着牙,没去看伤口,反而借着这股疼劲,猛地矮身旋转,弯刀贴着地面扫出一圈,逼退四人的同时,顺势将最右侧杀手的脚踝砍断。那人倒地的瞬间,阵型出现破绽,黎童脚尖在他背上一点,身体如陀螺般跃起,弯刀直劈向最左侧杀手的面门 —— 这招是豁出去了,用自己的后背当了对方匕首的目标。
“噗嗤!” 匕首刺入后背的声音闷响,黎童却像没感觉到,弯刀重重劈在杀手的天灵盖上。
两人同时倒下,黎童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毒血顺着衣襟往下淌。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扫过剩下的杀手 —— 还有九个,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盯着濒死的猎物。
“少将军,撑不住就别撑了。” 王显的声音带着伪善的怜悯,“你爹当年要是识相点,也不至于落个身首异处。”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黎童心里。他想起父亲的灵堂,想起黎伯偷偷塞给他的卷宗,想起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一股狠劲突然从心底涌上来,他猛地撕下衣角,死死勒住左臂的伤口,防止毒素扩散,随即举起弯刀,刀尖指向王显:“有本事,自己来!”
王显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了一跳,色厉内荏道:“给我杀了他!”
剩下的杀手再次扑上,黎童却突然改变了路数,不再硬拼,而是借着竹林的掩护游走。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 小时候跟着父亲来望乡台狩猎,他总爱在这片竹林里藏猫猫,哪里有石缝,哪里有陡坡,闭着眼都能摸到。
一个杀手追得最急,被黎童引到一处覆满落叶的陡坡前。黎童脚下一滑,看似要摔倒,那杀手大喜过望,匕首直刺过来,却没注意黎童另一只手悄悄扳动了一块松动的岩石。
“哗啦 ——”
落叶下的碎石突然滚落,杀手惊呼着坠下陡坡,惨叫声很快被竹林吞没。黎童趁机转身,弯刀从斜后方劈来,砍断了另一个杀手的持匕手。
就这样,他借着地形,又解决了三个杀手,可自己也累得喘不过气,后背和左臂的伤口都在流黑血,视线开始发花。
“黎童!” 昭华突然从竹后冲出来,手里举着块石头,狠狠砸在一个偷袭者的后脑勺上。那人闷哼一声倒下,昭华却吓得瘫坐在地,脸色惨白。
“谁让你出来的!” 黎童又急又气,却见剩下的五个杀手已经围了上来,将他们两人困在中间。
“看来只能同归于尽了。” 黎童喘着粗气,将昭华拉到身边,弯刀横在两人身前,“别怕,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昭华摇摇头,突然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簪尖对着自己的咽喉:“他们要是敢动你,我就死在他们面前!我是大胤公主,他们不敢伤我!”
王显脸色一变,他要的是活的公主去跟北狄王邀功,可不想弄个死人回去。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竹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呐喊:“少将军!我们来了!”
是赵老栓带着亲卫们赶来了!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匹快马,举着火把冲在最前面,火把的光映出他们带伤的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勇猛。
杀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吓了一跳,阵型顿时散乱。黎童抓住机会,弯刀如闪电般劈出,砍倒两人,赵老栓也带人冲了上来,亲卫们虽然人少,却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很快就将剩下的杀手解决干净。
王显见状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黎童一把抓住后领。黎童忍着剧痛,将他掼在地上,弯刀抵住他的咽喉:“说!北狄王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朝中还有多少内应?”
王显吓得魂飞魄散,抖着嗓子道:“我说!我说!北狄王答应我,攻破京城后让我做丞相!内应…… 还有户部尚书、京兆尹……”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眼睛一瞪,嘴角涌出黑血,竟在嘴里藏了剧毒,自尽了。
“废物!” 黎童狠狠踹了他一脚,却因脱力踉跄着后退,被昭华扶住才没倒下。
“快!找解药!” 昭华焦急地在杀手身上翻找,终于在一个领头者的怀里找到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是这个吗?”
赵老栓凑过来闻了闻:“像是解蛇毒的‘清淤丹’,或许能暂缓毒性!”
昭华立刻将药丸塞进黎童嘴里,又拿出水囊给他灌水。药丸入口极苦,却带着一股清凉的药劲,顺着喉咙滑下去,后背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些。
“少将军,望乡台方向火光越来越大了。” 一个亲卫指着远处,声音凝重,“恐怕……”
黎童抬头望去,望乡台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到厮杀声随风传来。他知道,那里的守军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我们回幽州。” 他对赵老栓道,“幽州还有我爹留下的旧部,只要能守住幽州,就能挡住北狄王的大军。”
赵老栓点头:“属下这就去备马!”
黎童看向昭华,她的脸上还沾着泥土,却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你怕吗?” 他轻声问。
昭华摇头,眼底闪着泪光却笑着:“有你在,我不怕。”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镇国龙佩,塞进黎童手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能辟邪。你带着。”
黎童握紧龙佩,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暖得他心里发酸。他将自己那半块兵符也塞给她:“这个你拿着,到了幽州,旧部见符如见我爹。”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话都在不言中。
亲卫很快牵来了马,黎童翻身上马时疼得闷哼一声,昭华也跟着上马,坐在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走!” 黎童一甩马鞭,黑马长嘶一声,驮着两人往幽州方向疾驰。赵老栓带着亲卫们紧随其后,火把的光在竹林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串倔强的星。
风在耳边呼啸,黎童回头望了一眼望乡台的火光,又看了看怀里的龙佩和兵符 —— 这两块信物,一块代表着皇室的血脉,一块代表着将门的忠魂,此刻却握在他们手里,像握着整个天下的安危。
他知道,前路必定更加凶险。北狄大军压境,朝中内应环伺,父亲的旧案还等着昭雪,黎伯的血仇还等着清算…… 可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昭华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后背,带着少女的温热,像一剂最有效的良药。黎童挺直了脊梁,握紧缰绳,黑马在月光下越跑越快,仿佛要冲破这无边的黑夜,奔向那终将到来的黎明。
只是他没看到,在他们身后的竹林深处,一个黑衣人正隐在树影里,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手里还捏着一支染血的狼牙箭 —— 那是北狄王子拓拔野的信物。
一场更大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