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的夜风裹着血腥味撞在脸上,黎童刚走下城楼,就见守城校尉连滚带爬冲过来,甲胄都跑歪了:“少将军!黑风口方向…… 火光里冲出来好多北狄兵,看旗号是先锋营主力!”
“多少人?” 黎童的手按在腰间枪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起码三百!领头的是个独眼壮汉,用的两柄短斧,劈坏了咱们三座箭塔!” 校尉声音发颤,“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黎童没再问话,翻身上马,黑马 “踏雪” 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焦躁地刨着蹄子。他看向身后仅存的二十余名亲卫 —— 都是从驿站死战里拼出来的老兵,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眼神却比城楼上的火把还烈。
“跟我冲!” 黎童的声音在夜风中炸开,长枪一挺,枪尖划破黑暗,“把他们堵在吊桥!谁也不准放一个进望乡台!”
“杀!” 亲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砖都在抖。
吊桥那头,北狄先锋营的独眼将官阿古尼正挥着短斧砍锁链,斧刃带着风声,每一下都让吊桥的木板 “咯吱” 作响。他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布满刀疤,独眼凶光毕露,唾沫星子飞溅:“一群废物!连座破桥都砍不断?等攻破城,把你们全扔进油锅!”
身后的北狄兵被骂得不敢抬头,举着刀斧拼命劈砍锁链,火星溅在他们粗糙的手背上,烫出一个个燎泡也没人敢躲。
“来得正好!” 黎童的黑马如一道黑影掠过桥面,他俯身贴在马背上,长枪几乎擦着木板滑行,枪尖 “噌” 地挑起一支掉落的箭羽,顺势甩向阿古拉的独眼。
阿古尼反应极快,左臂一挡,箭羽钉在他胳膊上,只入半寸。他怒吼一声,双斧交叉劈向黎童的马头:“找死!”
黎童腰身猛地一拧,像片叶子从马背上飘起,避开双斧的同时,长枪直刺阿古尼的肋骨 —— 正是他刚才挥斧时露出的破绽。枪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阿古尼痛得暴喝,左斧回撩,斧刃带着腥风扫向黎童的腰侧。
“铛!” 黎童用枪杆架住斧刃,两人角力的瞬间,他看清阿古尼脖子上挂着串骷髅头项链,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嵌着颗小石子。
“你爹的骨头,是不是也在这儿?” 阿古尼狞笑着发力,斧刃压得枪杆弯成弓形,“听说你爹当年被我们大汗砍了脑袋,头骨现在还在我帐篷里当酒碗!”
黎童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冰锥刺中。十年前父亲战死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 —— 也是这样的黑夜,也是这样的吊桥,父亲的长枪断成两截,倒在血泊里还在喊他的名字。
“啊 ——!” 他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浑身青筋暴起,枪杆竟硬生生弹开斧刃,随即枪尖一转,划出个圆,避开阿古尼的右斧,直取他挂骷髅项链的绳结。
“噗嗤!” 枪尖穿透绳结,骷髅头项链 “哗啦” 散落在桥板上,滚得四处都是。阿古拉尼一愣的功夫,黎童的枪已经到了他胸口,枪尖抵住心脏位置的旧疤 —— 那是父亲当年留下的枪伤。
“这一枪,替我爹还的!” 黎童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枪尖缓缓刺入,每进一分,阿古尼的脸就白一分。
突然,阿古拉尼的左斧诡异地从腋下穿出,直劈黎童的后颈!这招角度刁钻,根本避无可避。
“少将军小心!” 亲卫张猛嘶吼着扑过来,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了这一斧。斧刃切开皮肉的声音闷响,张猛闷哼一声,嘴里涌出的血溅在黎童的战袍上。
“张猛!” 黎童眼眶赤红,枪尖猛地向前一送,彻底贯穿了阿古尼的心脏。
阿古拉尼瞪着独眼倒下去,身体撞在桥栏上,坠向桥下的深涧,发出沉闷的落水声。
张猛靠在黎童怀里,呼吸越来越弱,他扯了扯黎童的战袍,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饼:“少…… 少将军,这是…… 俺婆娘烙的,你…… 你带着……”
话音未落,头就歪了下去。
黎童把饼紧紧攥在手里,饼还带着余温,像张猛最后的心跳。他抬头看向桥那头,北狄兵见主将死了,非但没退,反而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为首的瘦高个举着弯刀嘶吼:“为阿古拉尼将军报仇!杀进去抢公主!”
“抢你娘的头!” 亲卫李二狗举着盾牌迎上去,盾牌被弯刀劈出个豁口,他抬脚踹在对方膝盖上,趁其踉跄时抽出短刀抹了脖子,“少将军,你先撤!俺们顶着!”
黎童没动,他将张猛的尸体轻轻放在桥板内侧,用战袍盖住他的脸。然后捡起地上的长枪,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枪杆上还沾着阿古拉的血。
“都给我听着!”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亲卫心上,“张猛用命给咱们换了时间,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过这吊桥!”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 “定桩式”,枪尖稳稳指向前方:“枪阵!”
剩下的十九名亲卫立刻靠拢,以黎童为中心,形成一个扇形枪阵。前排半蹲,枪尖斜指地面;后排站立,长枪平举。月光照在他们带血的脸上,每个人的眼神都像要吃人。
北狄兵的弯刀劈过来时,黎童率先出枪,枪尖精准地挑在弯刀的月牙处,借力一荡,对方的刀就脱手了。紧接着他手腕一翻,枪杆横扫,正抽在另一个冲上来的北狄兵太阳穴上,那人哼都没哼就倒了。
“左侧!” 李二狗大喊着用盾牌撞开一个想绕后的北狄兵,自己却被斜刺里来的长矛刺穿了肩膀。他咬牙转身,用短刀扎进对方的大腿,“少将军,他们想砍断吊桥铁链!”
黎童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北狄兵正举着巨斧砍向西侧的铁链,那里是吊桥最脆弱的位置。他脚尖在桥板上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窜过去,长枪一抖,枪尖幻出三朵枪花,同时逼退两人。
“铛铛铛!” 枪尖与巨斧碰撞,火花在夜空中炸开,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忽然变招,枪杆下压,缠住左边那人的斧柄,猛地向上一挑 —— 那北狄兵重心不稳,被自己的巨斧带得往前扑,黎童顺势一脚踹在他胸口,这人直接飞过桥栏,坠进了深涧。
右边的北狄兵见状转身就跑,黎童哪里肯放,长枪如灵蛇出洞,从他后心穿入,前胸穿出。
刚解决掉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亲卫的惨叫。黎童回头,只见三个北狄兵突破了枪阵缺口,正举刀砍向张猛的尸体,像是要泄愤。
“找死!” 他目眦欲裂,长枪脱手飞出,直钉穿最前面那人的咽喉。随即抽出腰间短刀,几个箭步冲过去,短刀反手划开第二人的颈动脉,又在第三人转身时,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膝盖猛撞其脊柱 —— 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软倒在地。
枪阵重新合拢,却只剩十五人了。每个人都在喘粗气,甲胄上的血顺着缝隙往下滴,在桥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黎童捡起地上的长枪,枪尖拄着桥板,胸口剧烈起伏。他望着桥那头黑压压的北狄兵,突然发现他们的阵型变了 —— 不再是乱冲,而是分成三队,左右两队绕向桥两侧的峭壁,中路则举着盾牌慢慢推进。
“他们想困死我们!” 亲卫赵老栓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少将军,您先走!我带几个人炸吊桥!” 他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和油包,那是准备用来守桥的最后手段。
黎童刚要拒绝,就见峭壁上滚下无数巨石,砸在桥面上震得人站立不稳。原来左右两队是去峭壁上扔石头了!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桥板瞬间塌了个大洞,差点把他晃下去。他死死稳住身形,突然注意到北狄兵中路的盾牌阵里,有个穿着黑袍的人影特别显眼 —— 那人没举盾牌,手里拿着根骨笛,正悠悠地吹着。
笛声很怪,听得人心里发慌,连黑马 “踏雪” 都开始烦躁地刨蹄子。
“那是谁?” 黎童低声问。
赵老栓眯眼瞅了瞅:“好像是北狄的巫医,据说能用笛声控蛇……” 话没说完,就见桥那头的黑暗里,无数绿幽幽的光点在移动,越来越近 —— 是蛇!
黎童的心沉了下去。前有盾牌阵,后有峭壁滚石,现在又来这么多蛇…… 他摸了摸怀里张猛留下的饼,指尖触到饼上的温度,突然抬头对亲卫们道:“赵老栓,准备炸桥!但不是现在!”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带伤的脸,最后落在桥栏外侧的铁链上:“看到那根最粗的铁链没?等蛇爬过来,我们就往桥中间退,引它们聚在一块……”
话没说完,就见黑袍巫医举起骨笛,指向黎童的方向,笛声陡然变得尖锐。那些绿幽幽的光点瞬间加速,像潮水般涌来,最前面的已经快到桥头了!
黎童握紧长枪,枪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他知道,真正的死战,现在才开始。而那包炸桥的油包,此刻沉甸甸地压在赵老栓手里,像握着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