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不来。绝对划不来。”唐启斩钉截铁地说,
“而且,这样做,正中了日本国内那些最顽固、最极端的军国主义分子的下怀。他们现在巴不得我们登陆,为啥子?因为他们可以借此煽动起‘本土决战’、‘一亿玉碎’的情绪,把整个日本民族都绑上他们的战车,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算我们赢了,也是惨胜,得到的也是一片焦土和几千万对我们恨之入骨的亡国奴。这难道就是我们想要的胜利吗?我们革命的最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仇恨和毁灭吗?”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颗颗冷水,浇在了一些被热血冲昏的头脑上。会议室里更加安静了,有人开始低头沉思,有人下意识地去摸烟卷。
唐启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那种掌控全局的力度丝毫未减。“打仗,不能光靠一股子蛮劲。报仇,也不一定非要刀刀见血。咱们老祖宗早就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比派士兵登陆更好、更厉害的家伙。”
他再次指向地图,但这次,是指着环绕日本的那片广阔的海洋,以及日本本土上空。“我们的优势,不是非得踩上他们的土地才能发挥。我们的优势,在这里——海上,和天上。”
“饥饿,和恐惧。”他缓缓地吐出这两个词,像在掂量它们的分量,“这才是我们眼下最锋利的武器,比任何登陆艇和步枪都管用。”
他转过身,面对全体,语气变得果断而清晰,不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的前奏。“我的决定是,暂不进行大规模登陆作战。”
这话一出,尽管有前面的铺垫,还是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唐启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要立刻加强并且持续下去,对日本本土的绝对海上封锁!一根针,一粒米,都不准运进去!我要让日本列岛,真正变成一个漂在海上的孤岛、死岛!同时,我们的战略轰炸机部队,要扩大轰炸范围,增加轰炸频率。之前主要炸他们的军事设施和工厂,现在,要重点照顾他们的交通枢纽、港口、还有那些支撑他们战争潜力的重要城市。但不是无差别轰炸平民,我们要炸得他们动弹不得,炸得他们日夜不宁,炸得他们从上到下,从军阀到平民,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战争已经烧到了他们家门口,而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他描述这番景象时,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工程计划。
“这就够了吗?”他自问自答,“还不够。光靠硬的,容易让他们狗急跳墙。所以,还要加上一手软的。”他的目光转向坐在角落、一直默默记录的外交部门负责人,
“通过瑞士那边,还有其它可能的中立渠道,立刻向日本政府,还有他们那个天皇,发出最后通牒。文书要写得严厉,但也要给他们指出一条活路。明确告诉他们,无条件投降是唯一出路。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接受审判战犯、解除武装、废除军国主义制度,我们可以保证日本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甚至可以帮助他们战后重建。但是,时限是有的,过了这个时限,如果还不投降,”
他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我们把‘饥饿’和‘恐惧’这两把刀子,磨得更快,捅得更深!”
他这番话说完了,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风声依旧,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北平城黄昏时分的市井声响,渺茫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将领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恍然醒悟的,有陷入深思的,也有仍然带着几分不甘、但却被说服了的。那位胶东的张将军,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首脑……你说得在理。是俺老张太急躁了,光想着报仇……这士兵的命,确实金贵啊。”
唐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老张,你的心情我理解。仇,一定要报。但咱们得用最聪明、代价最小的法子来报。让敌人慢慢地、绝望地咽下自己种的苦果,有时候,比一刀杀了他更解恨。”
他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但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同志们,我们的胜利来之不易,是无数先烈用命换来的。我们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的国运。
我们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再把整个民族拖入一场血肉磨坊。我们要的,是真正的、持久的和平,是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再也不用经历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为此,我们必须忍耐,必须冷静,必须做出最符合我们国家和人民长远利益的抉择!”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深沉的、仿佛能预见未来的悲悯。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偶尔会流露出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疏离感的穿越者,而是一个真正扎根于这片土地、为它的未来呕心沥血的领袖。
就在唐启力排众议,定下对日战略总方针的同时,隔着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在日本东京,那座在一次次轰炸中奇迹般幸存下来、但气氛已阴森如墓穴的皇宫地下掩体里,另一场决定命运的会议也在进行。
只不过,这里的空气不是激愤的烟雾,而是绝望的冰冷和病态的狂热交织。
“诸君!支那已经发出了最后通牒!这是侮辱!是天皇陛下和整个大和民族绝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一个穿着皱巴巴军服、眼窝深陷的陆军大将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拳头,他的声音在狭窄的混凝土空间里产生回响,更显得尖锐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