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听见厨房有动静时,以为是老婆在偷吃。
他揉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电视还开着,午夜节目正在表演三洞齐开,女优后门外翻。
他踢开脚边的啤酒罐,摇摇晃晃走向厨房。玻璃门关着,里面灯没开,但有什么在动。
“王丽?大半夜不睡觉,你搞什么鬼?”
没人回答。只有一种细碎的、粘稠的声音,像湿抹布在擦台面。
他推开门,摸到开关。灯亮的那一刻,声音停了。厨房干净得反常,不锈钢水槽亮得刺眼,切菜板竖着晾在架子上,刀也挂得好好的。只有冰箱门没关严,漏出一条缝。
张磊骂了句脏话,走过去用力关上冰箱。节能灯管嗡嗡响,他站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太干净了,连昨晚的油渍都没了。王丽从来不会把厨房收拾这么干净。
他回到客厅,发现老婆蜷在沙发另一头,睡得很沉,身上盖着毯子。刚才怎么没看见?难道自己睡迷糊了?他很纳闷。
“你刚才去厨房了?”他推醒她。
王丽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厨房?我一直在睡觉。”
张磊盯着她,又回头看看厨房方向。灯还亮着,空无一人。
“我听见声音了。”他说。
“老鼠吧,”王丽翻个身,把毯子拉到头上,“老房子了,有点动静正常。睡觉。”
张磊站了一会儿,关掉电视。黑暗中,他好像又听见那种细碎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喝多了。
第二天晚上,张磊被尿憋醒。他眯着眼摸向卫生间,经过厨房时,又听见了那种声音。
这次更清楚了,是咀嚼声。很轻,但很密集,像有人躲在里面啃骨头,连骨髓都不放过。
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瓷砖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操作台前站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它手里拿着什么在啃,汁水顺着指缝滴到地上。
张磊心跳加速,慢慢把门缝开大些。他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那东西突然停住动作,头微微偏向门口。张磊猛地缩回头,紧贴墙壁。他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几秒钟后,咀嚼声又开始了。
张磊悄悄退回卧室,摇醒王丽。
“厨房里有东西,”他压低声音,“在吃东西。”
王丽困得睁不开眼:“你又喝多了吧……”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王丽不耐烦地坐起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摸黑走到厨房门口。张磊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灯。
空的。
操作台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没有。地上也是干的。
“你看,什么都没有。”王丽打了个哈欠,“你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明天请个假吧。”
张磊站在原地,盯着操作台。他明明看到了……
突然,他注意到垃圾桶里有个东西。他走过去,蹲下仔细看。
是一小截指骨,人的指骨,上面还连着一点没啃干净的肉。
“这他妈是什么?”张磊用筷子夹起那截指骨,手在发抖。
王丽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你从哪弄来的?”
“垃圾桶里!就刚才!”
王丽夺过筷子,把指骨扔回垃圾桶,盖上盖子:“你看错了,就是鸡骨头。晚上吃剩的炸鸡,我扔垃圾桶了。”
“鸡骨头长这样?这明明是人手指!”
“张磊你疯了吧?”王丽突然提高音量,“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那就是鸡骨头!”
两人吵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最后王丽摔门回了卧室,留下张磊一个人在厨房。
他站在垃圾桶前,犹豫着要不要再打开看看。最终他还是没敢,转身回了客厅。
躺在沙发上,他睡不着。那截指骨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苍白,带着关节,顶端还有指甲的痕迹。绝对是人的小指。
而且,如果是炸鸡,为什么没有面包糠?为什么那么新鲜,像是刚从手上切下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张磊开始留意家里的异常。
周二晚上,他发现冰箱里的生肉少了一小块。他记得明明买的是完整的一块猪里脊,包装都没拆,但现在边缘缺了一口,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咬过的。
周三清晨,他被阳台的动静吵醒,看见一个黑影蹲在花盆旁边,似乎在吃土。等他开灯时,阳台上只有被翻乱的花盆,泥土撒了一地。
周四最可怕。他半夜醒来,发现王丽不在床上。他找遍全家,最后在客卫听到水声。推开门,看见王丽背对着他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开着,她正在洗手。但流下来的不是清水,是淡红色的液体。而她洗的不是手,是一截肠子一样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张磊声音发抖。
王丽缓缓转过头,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弄脏了,洗洗。”
张磊定睛一看,那截肠子一样的东西又没有了,王丽只是在洗手。
第二天早上,张磊问起这件事,王丽完全没印象。她说自己一整晚都在睡觉。
张磊开始偷偷观察王丽。
他注意到,老婆最近吃得特别多,而且偏爱生食。有一次他看见她直接从冰箱里拿出冻肉啃,像啃苹果一样自然。
她的眼神也变了。平时王丽眼神温和,现在却经常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瞳孔黑得深不见底。
更奇怪的是,她开始怕光。白天总是拉着窗帘,说阳光刺眼。晚上却精神很好,能在黑暗中自如活动。
张磊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怀疑王丽被什么附身了。他买了摄像头,悄悄安装在厨房和客厅。
第一个晚上,摄像头拍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凌晨两点,王丽从卧室出来,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厨房。她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冰箱,拿出里面的生肉,开始生吃。吃得满嘴是血,却一脸满足。
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突然转向摄像头的方向,咧嘴一笑,露出沾满血丝的牙齿。然后她走到镜头前,伸手一拽,画面变成了雪花。
张磊在手机上看完这段录像,浑身冰凉。那不是王丽,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
“我们得谈谈。”第二天早上,张磊鼓起勇气拦住准备出门的王丽。
王丽穿着整齐的套装,画着精致的妆,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晚上再说吧,我上班要迟到了。”
张磊直接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上定格着监控画面里那张血淋淋的脸。
王丽的笑容僵住了。
“这是什么?”张磊声音低沉,“你每天晚上到底在做什么?厨房里的声音是不是你弄出来的?那截指骨是哪来的?”
王丽慢慢放下包,坐在餐桌对面。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你看到了啊。”她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张磊后背发凉:“你到底是谁?王丽在哪?”
“我就是王丽,你的骚逼老婆啊。”她歪着头笑,“只是……胃口变好了而已。”
她站起来,慢慢走向张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知道吗,人饿极了,什么都想吃。”她舔了舔嘴唇,“特别是新鲜的东西。”
张磊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你别过来!”
王丽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她的手很冰,像死人一样。
“你闻起来很香,”她轻声说,“比冰箱里的那些东西香多了。”
张磊猛地推开她,冲向门口。但门锁死了,怎么都打不开。
王丽不慌不忙地跟过来,边走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跑什么?”她说,“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应该共享一切,包括......食物。”
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没有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巴越咧越大。
张磊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她:“别过来!你到底把王丽怎么了?”
“我就是王丽啊。”她的声音开始扭曲,夹杂着另一种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只不过......我饿了很久了。这具身体正好空着,我就住进来了。”
她继续逼近,完全不在意张磊手中的刀。
“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空壳,”她说,“活着,但内心空虚,正好适合我们居住。我们很小心,通常只吃一点点,不会引起注意。但最近......我实在太饿了。”
张磊的手在发抖:“你们到底是什么?”
“邻居啊。”她笑了,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一直住在你们中间,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现在你们越来越空虚,普通日逼满足不了你们了,你们玩得很脏很变态,于是我们就更容易进来了。”
张磊闭上眼,胡乱向前刺去。刀似乎刺中了什么,软绵绵的,没有阻力。
他睁开眼,看到王丽站在原地,胸口插着刀,却没有流血。她低头看了看刀柄,又抬头看张磊,脸上还是那种诡异的笑容。
“没用的,”她说,“这身体早就不是活人了。”
她握住刀柄,慢慢把刀抽出来。伤口迅速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张磊彻底绝望了,瘫坐在地上。
王丽蹲下来,抚摸他的头发:“别怕,很快的。我会好好享用你的,每一部分都不会浪费。”
她的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张磊的头罩下来。
就在这时,张磊摸到了口袋里的打火机。他猛地掏出打火机,擦出火苗,推向王丽的脸。
王丽发出一声尖叫,向后跳开。她的脸上有一小块皮肤被烧焦了,发出难闻的气味。
“火......”她惊恐地看着打火机,“你居然用火......”
张磊趁机爬起来,继续尝试开门。这次门轻易就打开了。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甚至没敢等电梯,直接从楼梯狂奔而下。
张磊跑到大街上,才敢停下来喘气。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
他掏出手机报警,但手抖得按不准号码。好不容易接通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刚才的经历。
“我老婆......她不是人......”他语无伦次地说。
接线员显然认为他是醉汉或者精神病,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
张磊蹲在路边,不知该怎么办。他不能回去,但又能去哪?
天亮时,他鼓起勇气回到公寓楼下。正好碰到晨跑回来的邻居老李。
“早啊,”老李打招呼,“刚才看到你老婆出门了,脸色不太好,你们吵架了?”
张磊一把抓住老李:“你看到王丽了?她看起来......正常吗?”
老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挺正常的啊,就是脸色有点苍白。她说你昨晚出差了,要几天才回来。”
张磊愣住了。
老李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老婆最近是有点怪。前天晚上我加班回来,看到她一个人在小区里转悠,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打招呼她也没理,直勾勾地往前走,像梦游一样。”
张磊不敢回家,在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他每天都给王丽打电话,但总是转到语音信箱。
第三天,他收到王丽发来的短信:“我回娘家住几天,冷静一下。”
他试着联系王丽的娘家,但岳母说王丽没回去过。
一周后,张磊决定回去看看。他选了中午时间,阳光最充足的时候。
用钥匙打开门,公寓里静悄悄的,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掩盖了其他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个房间。卧室整洁,厨房干净,客厅一尘不染。太干净了,像是没人住过一样。
在书房,他发现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王丽的社交媒体页面,最新状态更新于昨晚:“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
下面有几条朋友的回复,问她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张磊坐在电脑前,浑身发冷。王丽根本不在家,那这些状态是谁发的?
他打开浏览器历史记录,发现最近访问的都是些奇怪的网站:城市失踪人口数据库、法医解剖学资料、肉类保鲜技术......
还有一条搜索记录:“如何彻底清除血迹和人体组织。”
张磊开始调查王丽最近的行动轨迹。
他联系了王丽的公司,得知她一周前就请假了,理由是家庭紧急事务。同事说她最近行为怪异,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午餐时吃生肉沙拉。
小区保安告诉他,最近王丽经常在凌晨独自出门,两三个小时后才回来。问她去哪了,她总是说失眠,出去走走。
最让张磊不安的是,小区附近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都是深夜独行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尸体都找不到。
张磊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那个占据王丽身体的东西,一直在捕食。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既然警察不信他,只能自己解决,他要设个陷阱。
张磊买了很多大蒜和盐,据说这些东西能驱邪。还买了一把新的猎刀,比之前的水果刀大得多。
晚上,他在公寓里布置好一切。门口撒了盐,窗户贴了蒜瓣,客厅中央画了一个五角星——他从网上学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然后他坐在黑暗中等待。
午夜时分,门锁传来转动声。张磊握紧猎刀,屏住呼吸。
门开了,王丽走进来。她开灯,看到屋里的布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这么隆重迎接我?”她说,声音正常得让人毛骨悚然。
张磊从阴影里走出来,举着刀:“我知道你不是王丽。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王丽放下包,慢条斯理地脱外套:“我说过了,我就是王丽。”
“别装了!”张磊吼道,“我查过了,最近的那些失踪案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丽的表情冷下来:“你不该多管闲事的。本来想留你久一点,毕竟这身体对你还有感情。但现在......”
她的眼睛又开始变黑,嘴巴扭曲变形。
张磊抢先出手,把一把盐撒向她。盐粒碰到她的皮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烧焦一样。
王丽尖叫一声,后退几步。被盐碰到的地方起了水泡,但很快又愈合了。
“没用的,”她嘶声道,“这些小把戏伤不了我根本。”
她猛地扑过来,速度惊人。张磊来不及反应,就被撞倒在地,猎刀飞了出去。
王丽压在张磊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张磊根本无法挣脱。
“你知道吗,”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最喜欢活捉的部分。挣扎的时候,肉特别有弹性。”
张磊感到窒息,视线开始模糊。他拼命挣扎,手在地上摸索,终于碰到了掉落的猎刀。
他用尽最后力气,把刀刺向王丽的背部。
这次不一样了。刀身完全没入,王丽发出一声真正的惨叫,松开了手。黑色的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散发着恶臭。
张磊推开她,爬起来猛喘气。王丽在地上打滚,伤口不断扩大,黑色的液体越流越多。
“不可能......”她嘶吼着,“你怎么会......”
张磊这才注意到,刀柄上绑着一小块金属。是他从教堂求来的圣牌,原本是保平安的,没想到真的有用。
王丽的身体开始崩溃。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黑色的、不断蠕动的东西。那东西挣扎着想脱离人形,但圣牌的力量似乎束缚着它。
最后,整个身体融化成了一滩黑水,只剩下几缕头发和衣服碎片。
张磊坐在地上,看着那滩黑水慢慢蒸发消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像是烧焦的塑料混合腐烂的肉。
过了一会儿,黑水完全消失了,连衣服碎片都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焦痕,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张磊站起来,腿还在发抖。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打扫了公寓,清除了所有痕迹。然后打电话报警,说王丽失踪了。
警察来调查,但找不到任何线索。监控显示王丽一周前离开小区后就没回来,她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郊。
张磊没有说出真相,他知道没人会相信。他只是说他们吵架后王丽离家出走,可能遇到了意外。
警方立了案,但就像其他失踪案一样,迟迟没有进展。
一个月后,张磊搬出了那间公寓。他无法继续住在那里,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那双全黑的眼睛和咧到耳根的笑容。
他换了个城市,找了新工作,试图开始新生活。但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他不再吃肉,看到肉都会反胃。晚上睡觉必须开灯,听到任何声响都会惊醒。
有时在深夜,他仿佛又能听到那种细碎的咀嚼声,从厨房或者阳台传来。但每次去查看,都空无一物。
他开始研究都市传说和超自然现象,发现每个城市都有类似的怪谈:被附身的人,深夜的捕食者,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受害者。
也许这些不只是传说。也许真的有某种东西,潜伏在城市的阴影里,以人类为食。它们小心谨慎,很少留下证据,所以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张磊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那双黑色的眼睛,还有那句“我饿了”。
而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每天都有新的失踪案上报,每天都有新的空壳出现。也许就在此时此刻,正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咀嚼,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都市的传说簿上,又多了一页无人知晓的恐怖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