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暗门再次开启的细微声响。
似乎是有人踏入暗道。
她手底下牢牢扣住的剑尊，面上忽地闪过一丝慌乱。
玉人易碎。
凌驾众生久了，那副游离人世，仿若仙人的姿态，有朝一日，竟也会露出如此情态。
梦山影的动作越发缓慢，扣住凌霄的指尖顺着下颌线游移，最终停留在他淡色的薄唇上。
“你是在……害怕？”
还是在，兴奋？
她稍稍用力，指腹便陷进了柔软的唇瓣里。
“若是让旁人瞧见，他们敬若神明的凌霄剑尊，现在却是这副模样，不知该作何感想？”
手底下那人颤抖的更厉害了，薄红从颈侧漫上耳尖。
他试图挣脱，却惊觉周身早已被猩红煞气缠绕。
无数血色触须自她袖中涌出，如藤蔓般将他层层缚紧。
煞气如潮，抽丝剥茧，层层回挪。
似乎回到她这里的，并不止煞气。
梦山影微微挑眉，侧耳聆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也许是被凌霄压制的久了，那些回来的煞气还很灵性地，勾动了凌霄丹田中炼化过的精纯灵气，反哺本体。
修为水涨船高，金丹期的壁垒隐隐震颤。
“小夕……”
他启唇欲言，那指尖便探了过去。
“唔……？”
暗道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梦山影一直以来，都无法从凌霄身上感知到任何情绪色彩。
他仿佛是一片空白，谁也无法让他动摇。
这样亘古不变的纯白雪原，此刻却被她染上一抹绯色。
真是有趣。
梦山影的眸色愈深，修为的意外增长使她的掠夺本性隐隐作祟。
而另一边，凌霄的动作很是笨拙。
他完全不知道梦山影此举何意，但本能地感受到了羞恼。
“嘶。”
梦山影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声，倏地收回指尖，指腹上的浅淡齿痕如同红梅落雪。
他明明是可以逃开的不是吗？
天下第一剑仙？陆地神仙？
这样的反抗，实在是不痛不痒。
“前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藏书阁中的暗道四通八达，有很多拐角，方才他们绕了不少路，但也没能走多远。
“得了太白锐金诀的道友！你在吗？”
暗道彼端传来清朗问询，甚至产生了缕缕回音。
凌霄被梦山影紧扣腰身，动弹不得，逐渐清明的琉璃瞳轻轻颤动，对上了那双透着几分戏谑的眼眸。
“小夕……”
他熟悉她这样的眼神。
凌霄仰望着她，语气几近恳求。
“但凡我所有……皆可予你。”
——
风声呼啸，两道身影如电如雾，在昆吾宗的殿宇楼阁间疾速穿行。
梦山影所使遁术独绝，即便多带一人，速度也分毫未减。
凌霄终是卸下了几分自矜，将额头轻轻抵在她颈侧，仿佛是要将所有外溢的思绪都收敛回去，气息渐沉。
寒意四溢，如薄雾笼罩。
【……我靠！我刚替某人罚抄完门规，一出来就看见你又在把弟！】
【还他爹的是王子抱？！】
系统b5029从戒指中弹射而出，崩溃大叫，短暂的宣泄完情绪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递上一沓字迹工整的宣纸。
【喏，按照你给的笔迹抄好的，不谢。】
梦山影将罚抄小册收回昆吾宗新晋弟子们统一使用的储物袋，对系统的嚷嚷置若罔闻。
她心中暗自思忖，藏书阁传递消息的速度会有多快。
从暗道再次被开启的频率来看，她对那里的保密措施，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估计费不了多少时间，那些好事之徒，就会找到“林夕”头上。
“你体内的煞气已驱除大半，若要彻底清除，还需辅以药浴调理……”
她话音微顿，目光落向悬在二人之间那柄缩小的雪魄剑。
“此外，也要备些材料，融剑重炼。”
原本亲昵地悬停在二人之间的冰蓝小剑，闻声剧颤，簌簌抖落一片冰晶，慌忙退到主人身后寻求庇护。
“现在知晓怕了？”
梦山影睨着那柄瑟缩的灵剑，唇畔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晚了。”
谁叫你的主人贪心，捡到什么好东西，没有了解清楚来历，就敢往自己的本命法器中添。
凌霄忽然抬眸：
“他们……也都经你重铸过本命法器？”
【叮咚，送命题来咯！】
【不对啊，为什么是“他们”？凌霄剑尊什么时候知道你还有别人的？他若只知沈鹤卿，应该用“他”来指代才对啊？】
系统b5029光团颜色颜色乱闪，一边心虚一边紧盯着剑尊好感度进度条。
梦山影却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嗯。”
她坦然应声，全然不觉得为人重铸本命法器是何等亲密、何等被信任之事。
“我取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理所应当。”
凌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果然不懂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失笑。
这点，他不是早知晓么？
实在是关心则乱。
被外界誉为天才的凌霄剑尊，第一次碰到完全陌生的领域。
但好在，其他人，也未必赢得了她的心。
无论谁先遇到她，发生了怎样的故事，现下，他们似乎都停留在同一个位置上。
风声渐息，两道身影落在翠微居门前，梦山影掠进院门，随手落下禁制，将凌霄安置在厅内竹椅上。
“如何了？现在可能行动？”
说话间，她指诀变幻，形貌瞬息间化作“林夕”模样，连周身气息都收敛得恰到好处，俨然是昆吾宗内随处可见的普通炼气弟子。
没错，梦山影是在赶人。
如果有人来找她，她正可以闭关谢客。
侵蚀经脉已久的煞气被拔除大半，凌霄的状态在几息之间以恢复至巅峰，甚至更胜往昔。
但他仍旧倚靠在座椅上，纹丝不动。
“方才不是说，还需药浴调理？”
凌霄说着，取下腰间一枚冰蓝色的令牌，推向梦山影。
“小夕，凭此令可开启我的私库，其中材料任你取用。”
凌霄指尖在桌面轻叩，忽然想起些什么。
往昔记忆在悄然滋生的情愫中，染上奇异的暖意。
“那枚储物戒，为何不肯收？”
甚至原封不动地退还于他。
凌霄说的是他追击心魔时，与她的初遇。
“我为何要收？”
梦山影随手接过令牌，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储物戒指中。
“你当时……可是真心实意，想取我性命的。”
谁知道那里头有什么？
她抬眼看他，语气平静：
“而且，你是每次见我，都想杀我。”
【耶？如果可以，我都想给他报你的好感度了，一定低得可怜吧老大？】
怎么可能会有分数？
梦山影听到系统系统嘀咕，没有回话。
她本无心，何谈爱人。
若真能具现为数值，系统大概只会看见——
始终如一的零。
“……”
凌霄一时无言。
他们每一次相遇，似乎都针锋相对，他对她说过的每句话甚至都算不上客气。
若他早知今日……
若他早知今日，也不会相信，自己竟会对谁产生爱恋之情。
【凌霄剑尊的好感度上升啦！目前好感度：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