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认识吗？”
知晓阁中密道，按理来说，应该是共事的弟子或者品阶较高的长老。
书虫略微有些急促地扇动翅膀，它仔细的打量来人，但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
那少年自暗影中缓步走出，面容在浮动的光影间逐渐清晰。
他生得极为出挑，眉眼如浸霜淬雪，肌肤透着玉石般的冷白光泽，气质清冽，不似凡尘中人。
梦山影眉间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手中木剑却在回答之前利落归鞘。
“认识。”
“那他是……？”
那少年人并未出言解释什么，只抬手凌空一点，那书虫便陷入了一种忽如其来的昏沉之中，摇摇晃晃地，飘飞回到顶灯里。
梦山影弯腰取回自己的弟子令牌，重新悬于腰间。
她也确实不想引来太多不必要的关注，便随他步入暗门。
门后的通道略有些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他在前引路，将后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两侧石壁每隔数十米便会镶嵌一枚夜明珠，用于照明。
柔和的光晕映照出两人身后的倒影，偶有交叠，除却衣袖摩擦的细碎声响，再无他话。
他并不想这般。
如她这般冷淡的性子……沈鹤卿，是如何做的？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便半点不好奇么？”
少年蓦地止住脚步，声音在甬道中激起浅淡地回响。
“好奇什么？”
梦山影见他顿住，便停步站定，有些莫名地反问道。
她刚刚只在想，离开藏书阁后，得去纳物阁用宗门贡献点去兑换一些修炼物品。
总不能一直用演武堂派发的木剑御敌。
“此刻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林霄，还是凌霄？”
那少年闷闷出声。
是了，从初见那刻起，梦山影便认出了凌霄剑尊，只是不解，为何他要化作这少年形貌。
“……这很重要？”
对于梦山影来说，“林霄”只是凌霄在幻境中投射出的一抹幻影。
他们的确共同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光，但那光景中究竟参杂着多少真情，多少算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幻境终结的那刻，那段记忆便也烟消云散，因缘了结。
他几乎是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年肩头微微颤动，凛冽寒气自他周身弥漫，又忽然被强行压制住。
原来只有我在乎。
眼前之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在其心绪剧烈起伏间，梦山影捕捉到一缕熟悉的煞气。
“……”
凌霄竟是……让煞气侵蚀至此？
梦山影并不了解他的身体境况，也不曾问起之前逃窜的心魔后续。
可究竟是被侵蚀到何种地步，才会导致煞气外溢？
“你……”
她刚启唇，想问的话，却被他骤然转身的动作打断。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衣袂相叠。
少年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裹着苦涩扑面而来，还没等梦山影反应过来，他已俯身将脸埋入她颈间。
垂落的发丝扫过肌肤，带起一阵战栗。
原本平稳的心跳声逐渐失控。
“小夕……”
他的语气既生疏又熟悉，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此刻连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以何种身份在向她示弱。
“我好像，病了……”
少年人身上涌动的血红色煞气仿佛找到了主人，如获感召般向梦山影汇聚，缠绕着两人靠近的身躯。
梦山影抬手抚上他后颈，冰凉的指尖触到滚烫肌肤，少年呼吸一滞，喉结滚动，却避无可避。
“是煞气侵体。”
她微微蹙眉，扣住他命门，周身光影流转间，梦山影恢复本来形貌。
“你也是，这般，我不好探脉。”
骤然拔高的身形让倚靠着她的少年失去平衡，整个人栽进她怀中。
正正好好被她环在怀里。
煞气原是冷的，可当梦山影贴近他时，那股寒意却诡异地烧了起来。
不是温暖，而是一种侵蚀性的灼热，仿佛是被冰冷的火焰舔舐过皮肤，所过之处，血液凝滞，又骤然滚烫。
凌霄的胸膛剧烈起伏，体内的灵气本能地抵抗，潜伏已久的煞气却顺着他的灵力逆流而上，直逼心脉。
“凝神。”
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犹如血锈冷梅被焚尽碾碎后的残香。
霜雪悄然染上他的鬓发，凌霄的嗅觉也被这股气息侵占，眼前竟浮现出古战场的幻象。
残剑遍地，血河蜿蜒，而她立在骸骨之巅，手中长枪正好穿透他的心脏。
这是昨日的幻梦，还是未来的死状？
凌霄分辨不出，他只是静静地靠着她。
此时此刻，他也只想静静地靠着她。
眼见此景，蓝白鼠团发出急促的啾鸣，绒毛炸起作势欲扑，想将那个倚在梦山影怀中的不速之客撕咬下来。
电光石石间，一道冰蓝寒光自凌霄腰间激射而出，凝成一柄小剑悬于鼠团面前。
剑身震颤间洒落细碎冰晶，在幽暗密道中转瞬间便同小鼠对了数招。
“噤声。”
凌霄不知为何支撑不住自己，浑身重量都倚在她怀中，梦山影不得不揽住他的腰身以维持平衡，另一只手仍贴在他颈侧，细细感知着他经脉中汹涌的煞气。
黑红雾气如活蛇缠绕二人，她眼尾渐渐晕开胭脂色，剑尊瞳孔边缘爬满细密血丝，视线所及之处，皆蒙上一层血色薄纱。
“倒是个惜剑之人。”
雪魄剑虽熔炼了蚀天枪碎片，多年以来却仍保持着剔透剑身，显然剑主常年以自身为容器，将煞气引入体内，才保得佩剑清净。
可惜这般舍身养剑之法，治标不治本。
了解完始末，梦山影对于如何治疗凌霄，心里也算是有了底，只不过这人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发一言，只是倚靠着自己？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近在咫尺的淡色薄唇，忽然想起了之前被猛然推开的那个，不算吻的一个吻。
“凌霄剑尊。”
梦山影指尖骤然发力，冰凉指节抵着他下颌迫使凌霄抬头。
那双蒙着血雾的琉璃瞳被迫迎上她的视线，紊乱的吐息在咫尺间交织。
“你的命，值什么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