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阿爹,阿娘。”李淑涵回屋更衣去了,林佑安甫一进门撞上的就是这样一副尴尬的局面。
“你们回来了。”
林佑安以为父亲是在关心李淑涵,出言解释道:“一路风尘仆仆,淑涵先去更衣了。”
“佑安,你也先下去休息罢,等饭菜齐备再过来。”
“是,阿嬷。”屋里的气氛很不对,林佑安巴不得能早些逃出去——军营里的苦和累他不怕,怕的就是这种插不上半句话都尴尬。
“阿娘,什么事你连佑安都要……”
“你前番出海作战,佑安已经躺到棺材里去了。”林老夫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生死的要事。
“这我知道。”
脸上的疑惑凝固了片刻,在所有人都不及察觉到时候,林海疆已经恢复了正常:“阿娘,就为这件事么?如今佑安因祸得福,在军营里,我倒是总听他师兄夸他的进步呢!”
好像林海疆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什么古怪,只是如今的林佑安已经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林家该有的,定海军需要的样子——一个敢战、有思的将士——未来,也许还能成为将才的年轻人。
“林海疆,那是你儿子!”林老夫人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像是每一个寻常人家的父母生气时一样,直呼了儿子的全名。
“阿娘,我当然知道佑安是我儿子。”林海疆不知道母亲在为了什么生气,甚至觉得母亲终究是年纪大了,什么时候竟把家里的小事放到了定海军,放到了东南水师之前?
“阿娘,就因为佑安是我儿子,佑安是林家的孩子,他就该像他师兄那样,拿起刀枪,提起剑,站到海上去……把倭寇打走,把东宁岛拿回来。”
林老夫人知道站在一个将军的角度上,儿子的话说不上有什么错——可是林佑安是他的儿子,是自己的孙儿,是新妇要死要活生下来的宝贝!
“佑安差点死了。”林老夫人终于还是无力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在外带兵打仗,佑安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母亲的无力,林海疆看在眼里:人年纪大了,自然柔软了心肠……
“阿娘,你就要和我说这个么?”
“是。”儿子语气里的不耐烦,林老夫人当然更能听得明白,“你是觉得阿娘老了,不知你本就辛苦,还在这里和你说这些没用的话……对么?”
“阿娘,我不是……”
“是,阿娘是老了。”林老夫人不想让儿子和新妇生了嫌隙,干脆把冲喜替嫁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娘已经糊涂到会轻信了别人的话,想着你舍不得李家那个姑娘,全当亲女儿养着。”
“想着总该让你看得见佑安最后一面。”
“阿娘?”林海疆被母亲的话说得手足无措起来。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觉得这一切有问题?整日病卧的儿子,忽然就能武动刀枪,成了自己期许的那样子?
“阿娘找了八字相合的姑娘给林佑安冲喜,却没想到那家人苛待继女,用陈大娘那姑娘替嫁,送上了花轿。”
“陈大娘?”林海疆听着这名字,猛地一愣,想起了军营里见过的那个身影。好像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的姑娘,竟在家中是受欺负的那个么?
“是,你应当见过她了。”
“啊切!”
“你受风了?”江竹汝打量着对面坐着的陈水宁,拿着壶都手一顿,茶水撒到了桌子上。
“没有,可能是有人在念叨罢。”
“你这身体还是不要太操劳,像是他们军营里面那些……”
江竹汝都花说了一半,就被陈水宁的目光噎了回去。也是,陈水宁是去给自己收尾的。
“总之,你要多注意些,他们那些官啊、商啊的,都不是好相与的。”细细的擦过了桌子,江竹汝又重新倒好了茶递给陈水宁,“他们若是求上来,你帮帮就好,莫要与他们深交才是。”
“好。”
“好什么?你分明没听进去。”
好茶,清风,天边有月,山头有日,陈水宁眯了眯眼睛,恍惚间把身边的江竹汝当成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