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理顾不上休息,立刻检查苏子言的情况。
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若有若无。
手臂上那可怕的伤口,黑色似乎也淡化了一丝。
那血炼灵丹的药效,正在缓慢而持续地发挥作用。
赵仁理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这才感到浑身如同散架般的剧痛和疲惫袭来。
他靠在冰冷的山壁上,看着依旧昏迷的苏子言,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那口渡丹药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唇上那冰冷的触感和之后灵魂的悸动让他心乱如麻。
“苏教授……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他低声喃喃,带着无尽的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环顾四周。
目光很快被不远处岩壁下方一条从石缝中渗出、缓缓汇聚成洼的清澈水流吸引。
那水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如此清澈诱人,在这片狼藉混乱中,宛如生命的甘泉。
赵仁理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拖着那条剧痛的伤腿,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水洼边,再也顾不得许多,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双手并拢捧起一捧清水,就要送往口中。
然而,就在那清澈的溪水即将触及他干裂嘴唇的瞬间!
他体内那悬壶灵体对于生机与死寂之气无比敏锐的本能感知,猛地发出了预警!
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同时刺戳他的神经!
这水……有问题!
他猛地停住所有动作,手臂僵在半空,仔细看向手中捧着的清水。
肉眼看去,这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看见水底细小的沙砾。
但在悬壶灵体的感知中,这看似纯净的水里,竟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却与他从裂金鼠身上感受到的、同根同源的枯朽死寂之气!
这气息阴毒而隐蔽,正无声无息地污染着水源!
赵仁理头皮瞬间发麻!他猛地抬头,循着水流的方向向上游望去!
只见上游不过十几米处,溪流边的乱石滩上,赫然躺着几具昨夜被苏子言金针灭杀的裂金鼠尸体!
它们的尸体半浸泡在溪水中,正在加速腐烂、消解,那股可怕的、经过变异的枯朽病毒,正如墨入清水般,丝丝缕缕地从它们体内析出,污染着这条山涧溪流!
这竟是复苏盟布下的又一重恶毒后手!
这些怪物不仅是杀戮工具,死后更是化作了移动的污染源,意图断绝一切生机!
“呸!呸!”
赵仁理吓得魂飞魄散,像是碰到了最致命的毒蛇,猛地将手中的水甩掉,连连后退数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好毒的手段!真是赶尽杀绝!
若不是悬壶灵体这本能预警,他刚才毫无防备地喝下这水,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会立刻毒发,甚至可能变得和那些裂金鼠一样!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条看似清澈实则致命的溪流,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这不仅断了他和苏子言目前最重要的水源,更意味着下游……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赵仁理回头看向依旧昏迷但情况因灵丹暂稳的苏子言,又摸了摸自己剧痛难忍、无法正常行走的腿,眼中闪过一丝无助,
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倔强和不甘所取代。
他不能倒下,苏教授还等着他。
他撕下自己尚且干净的里衣衣襟,走到远离溪流的湿泥地,小心翼翼地挖掘深处未受污染的潮湿泥土,用布料包裹住,做成一个简单的滤水包,
然后费力地挤压出微不足道的几滴混着泥腥气的湿气,凑到苏子言干裂的唇边,小心翼翼地润湿着她的嘴唇,聊胜于无。
他咬紧牙关,忍着右腿每一次移动都带来的钻心疼痛,再次将苏子言背负到自己身上。
他的动作因为腿伤而更加踉跄和艰难,但他目光坚定,认准了一个与溪流流向相反、地势似乎稍高的方向,一步一步,拖着伤腿,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向前挪去。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但他知道,绝不能停留在原地等死。
山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冲刷着山间的污泥,也将那致命的病毒,带向了山下依山傍水的村落……
......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某处云雾缭绕、灵气化为实质般流淌的秘境仙山之中。
一座古朴而恢弘的大殿寂静无声,殿内光线晦暗。
唯有四周墙壁上镶嵌着的无数盏形制古拙的灯盏散发着强弱不一的光芒,犹如夜空中的星辰,每一盏都似乎对应着一位修士的生命之火。
突然,位列上方,一盏用极品青玉精心雕琢、灯焰原本平稳燃烧、散发着柔和却强大生机的灯盏,其火光毫无征兆地猛烈摇曳起来!
光芒急剧黯淡,眨眼间就变得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值守大殿的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玄色道袍的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出现在那盏青玉灯盏前,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和难看。
“济世仙脉……苏子言师侄的命魂灯?!怎会黯淡至此?!气息微弱,魂火飘摇……这是本源重创、濒临死境之兆?!”
老者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身负宗门秘术,更有济世仙脉护体,凡俗间何事能将她伤到如此地步?!”
老者枯瘦的手指急速掐动,指尖灵光流转,试图推演天机,探查缘由。
然而,片刻之后,他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阴沉:
“天机晦暗,劫气深重……竟难以清晰窥视……只能模糊感应其方位仍在申城地界,但气息游离于凡俗山林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凝视着那盏摇曳欲灭的命魂灯,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沉吟不语。
大殿内只剩下那盏青玉灯焰挣扎跳动时发出的、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山风呼啸,吹动着赵仁理早已破碎不堪的衣角,冰冷刺骨。
他背着此生最重要的守护,拖着一条几乎废掉的腿,踏着未知而险恶的征途,一步一步,顽强地向着苍茫群山深处挪去。
身后的那片被污染的水源,依旧静静地流淌着,散发着无形的死亡气息,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