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饭歇,沈观芷也曾来姜府拜访。
姜灼只挑了些旅程间不打紧的事,例如客栈落脚被下蒙汗药,露宿野外自己抓鱼烤鱼,浦城吃食特产之类的说,边聊边笑着和她一起用了午饭。
下午,姜灼便乘了马车去自己产业下的酒楼——天香楼。
目前掌管天香楼的是跟随凌恒多年的老管事周伯。
只是当姜灼毕恭毕敬找到周伯时,周伯却带着姜灼去了樊楼。
樊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高低错落的楼宇组成,彼此之间有飞桥栏杆相连,珠帘绣匾,很是繁华大气。
据周伯告知,樊楼目前是凌恒名下的资产。
姜灼被周伯带着入樊楼,首先看到的就是绸缎垂帘作饰的戏台,内有乐姬终日歌舞不休。
入席后,诸如百味羹、炊羊、水晶皂儿等各类宫廷菜式也齐当当地端了上来。
没有在此停留太久,周伯又转头带了姜灼去了天香楼。
相比樊楼,天香楼的规模就要小很多,没有什么歌舞表演,来往的客人也不多。
周伯带着姜灼入座,随即也点了几个招牌菜。
洗手蟹、七宝素粥、赤鱼羹、油炸河鱼。
总不过一些民间常见的快手菜,
说不上难吃与好吃。
“周伯的意思是让我参照樊楼去经营天香楼吗?”姜灼停罢筷着,好奇问道。
“装潢,菜品,表演对于一家酒楼来说,都只是锦上添花之事,我要教给县主大人的可远比这些重要。”周伯却摇摇头,故作神秘地笑了,又递给姜灼一套麻布衣裳道,“接下来恐怕是要委屈县主一二。”
姜灼和周伯换了衣服,涂脏了脸,看起来像是一对寒酸的爷孙。
紧接着周伯又依次带着姜灼去了一趟樊楼和天香楼。
这次再去,却被樊楼告知客满没席,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人,倒送了二人一碟花生米以示歉意。
天香楼则更为简单,直接将二人轰了出去。
“虽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姜灼苦笑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但明明方才还奉我二人为上宾,换了身衣服竟都不认人了。”
“酒楼招待一位富户得到的利润,远超过接待二十名贫民,世事人心,向来如此。”周伯早有预料地笑笑,又问道,“县主大人可想到了天香楼往后需改善的模式?”
“我的财力人力均有限,天香楼不可能,也没必要成为第二个樊楼。”姜灼皱眉做出结论,“但京城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钱到能在樊楼一掷千金的,或许天香楼可以与樊楼互补,樊楼不接待的客人,天香楼接待,樊楼不做的生意,天香楼做。”
“商人趋利,县主所说的谈何容易。”周伯摸着胡须,虽说不赞同的话,却还是露出了和善的笑意,“小二们喜欢接待达官富户,不仅是为权势所迫,也是因为这些人出手大方,席间饭后常常能得到些赏钱。”
“……那便从利出发。”姜灼沉默了一会,喃喃道,“天香楼小二若是接待麻衣褴褛者,小二可在此顿饭后额外抽利一成以做赏钱,这样如何?”
周伯笑了。
“看来,我很快就能教县主第二课了。”
转头周伯便让姜灼换回了衣服,又取了天香楼账本交给姜灼。
原来这第二课,就是算账。
姜灼自小就是个怕读书的,前世虽为了讨好苏砚清也硬着头皮读了些书,但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周伯教给姜灼的是每日必做的四柱核算法。
只是周伯连教了三天,姜灼还是迷迷糊糊的。
午后,天香楼客流稀少,楼下杂役们也只做些洒扫采买的零碎活计。
旧管,新收,开除,实在……
姜灼索性抱着账本和算盘在楼上雅间打起了瞌睡。
“好你个小陈!惯会躲懒,瞧你这桌子擦的,油光可鉴,是想在店里放火吗?”
睡梦迷蒙间,姜灼忽被楼下传来的呵斥声惊醒。
油?火?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姜灼突然睁开了眼。
面前的凌恒也收回了将要抚上姜灼脸颊的手。
“……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姜灼很是惊异。
“咳!”凌恒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听周伯说你孺子可教,日日在此刻苦用功,我特地来此探望,没想到只看到我们县主大人在这白日打盹。”
姜灼向凌恒身后看去,果然是带了个酥酪食盒。
这下轮到姜灼不好意思了。
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账本,姜灼叹了口气道:
“算账对我还是太难了。”
“既是为难,那便不去做了,自有我帮你安排人手,”凌恒挑挑眉,语气轻松,“京中有产业的郡主县主贵女不少,也没几个会算账的,等你日后嫁入我武威……”
“听周伯说,侯爷也精通算账之术。”姜灼连忙打断了凌恒的话,打起了精神,“不如侯爷再教我一遍吧,说不定我学着学着就会了!”
凌恒看着忙慌失措的姜灼,笑了。
然后从善如流地跟姜灼讲起了四柱核算法。
好险!
差点因为不会算账就去抓去嫁人了!
姜灼才睡醒,刚刚又惊得一身冷汗,因此听得格外认真。
“如何?”凌恒讲完一遍,看向姜灼,“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旧管是晨间盘点实存,新收是当日营收,开除是当日支出,实在是日终结算
理论上实在结存应该是旧管加上新收减去开除,如果实际结存偏差超账面的百分之三,就要彻查了。
这三日来,账面的基础原理,周伯其实跟姜灼讲过很多次,纵然姜灼再愚笨,也都该记下了。
但可能是因为没有实际上手算账,所以姜灼常感觉这些知识有些雾蒙蒙的。
“……我想先上手试试?”
姜灼沉思一会,提议道。
“终日思学不如登高而望,过几天我让周伯出题让你核算一下实际账目看看,”凌恒点点头,以示赞同,又笑着道“你近日都闷在这里,还不如出去走走,干会其他事,说不定回来就开悟了。”
其他事吗?
姜灼思忖着,自己还真有件事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