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赢月微微蹙眉,这个卜者为何会有她和沈镜夷的八字,又为何让赵安放在吴大与荷花的身上。
难道她和沈镜夷的八字可以镇魂?
还是说这桩凶杀案的真实目标是她和沈镜夷。
思及此,苏赢月身体一颤,一股冷意瞬间蔓延全身。她透过青纱屏风上的小孔看向沈镜夷,他微微低首,不知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现死者身上有他和苏赢月的八字,这……不对劲。同一个卜者……昨日和今日,这两个案件之间定有某种关联……而这背后之人的目标,是他和苏赢月!
沈镜夷心中一动,顿觉一张巨大的网朝他扑来。这两个案件远比事实复杂。
他手指在案上轻叩着,转头看向青纱屏风,苏赢月的身影在其后若隐若现,唯有那双眼睛,贴在青纱的小孔处,清晰可见,眸若点星。
苏赢月一怔。他的目光不似平时的清明平静,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极力克制着。
她忍不住想探究,可下一瞬,他已转回头去。
“可算结束了,我都快饿死了!”张悬黎伸着懒腰起身,“月姐姐,快走,我们去吃点好的去。”
她拉着苏赢月走出屏风后,来到沈镜夷面前,“表哥,我好饿啊!”
沈镜夷目光直接落在苏赢月身上,“抱歉。”
苏赢月摇摇头。
“鉴清,”蒋止戈走过来一把揽住沈镜夷的肩膀,“听说郑记食店新来了个江南厨子,手艺了得,不如我们……”
“好啊!”张悬黎抢着应道,眼睛发亮,“表哥,我想吃。”顿了一下又道:“月姐姐也想吃。”
苏赢月被张悬黎拉住袖子晃了晃,见沈镜夷看过来,便微微颔首。
沈镜夷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转身朝他办公的屋子走去。
苏赢月一怔。
“哎,沈鉴清,你不吃饭吗?”蒋止戈喊道。
张悬黎目瞪口呆,片刻后,拉住苏赢月的手臂,声音犹豫,“月姐姐,表哥他……”
苏赢月唇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睫的弧度低了三分,“无妨,我们自己去吧。”
“好吧。”张悬黎道。
蒋止戈挠挠头,开口,“嫂嫂,你不要多想,就是提刑司公务较多,鉴清他以往每日都至三更不辍。”
张悬黎不满,“不管怎么说,表哥这样就是不对。”
苏赢月拍拍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刚欲离开,就见沈镜夷又走回来,臂弯里拢着他的黑色大氅,手中还拿着个金色暖手炉,炉盖上逸出袅袅烟气。
他走到苏赢月面前站定,伸手递出暖手炉,声音温润道:“夜里冷。”
原来他是……苏赢月怔住一瞬,才伸手接过来,“你有心了,多谢!”
沈镜夷将大氅散开,玄色断面衬得他手指越发白皙。他为她披衣时,手指避开了她后颈裸露的肌肤,且虚虚拂过她的身体,分寸拿捏得当,温柔之余,可见克制。
“多谢!”苏赢月垂眸,整理着大氅,将自己裹紧。
“我就说嘛,表哥不是那种无礼之人。”张悬黎道。
“啧啧……”蒋止戈双手抱臂,“铁石心肠今何在?都化作绕指柔……”
沈镜夷扫了他一眼,“书都读不下去的人,我竟不知你何时会作诗了?”
“作诗嘛?有什么难的。”蒋止戈笑嘻嘻转身,故意拔高声音,再次吟诵,“铁石心肠今何在?都化作绕指柔……”
余音萦绕间,苏赢月与沈镜夷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出了提刑司,四人便沿着御街南行,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苏赢月以往只有在节庆日,夜晚才能出来逛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汴京平日夜晚的景象。
她很是开心,脚步轻盈,即使被拥挤的人潮挤得踉踉跄跄,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反倒是沈镜夷眉头蹙起,不动声色地挡在她的外侧,手臂虚虚护在她的身后,替她隔开拥挤,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蒋止戈瞧见,嘴角一扬,见张悬黎停在一个卖珠钗的摊子前,便走过去道:“张表妹喜欢这东西啊,随便挑,为兄付钱。”
“谁是你表妹?谁要你付钱?”张悬黎白了他一眼,转头就笑吟吟道:“月姐姐,你快来瞧瞧,我戴这支怎么样?”
苏赢月瞧着她手中缠金丝的珠钗,浅浅一笑,“好看。”
“这支怎么卖?”
她听沈镜夷问,转头看过去,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玉雕的白茶花簪,花瓣层叠如雪,花蕊微微蜷着。
“这位郎君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的,做工十分精细,只要十两银子。”
沈镜夷没还价,直接付了钱,而后转,看向苏赢月,伸手递给她。
苏赢月怔住。
见她迟迟未接,沈镜夷抬手便簪在她的发上,动作甚是轻柔。
“多谢!”苏赢月抬头,一脸不解道:“你为何要送我簪子?”
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只是看见这簪子,便觉得像极了她——素雅又内敛。
张悬黎笑着拉住苏赢月就走,“月姐姐,别问那么多了,我快饿死了。”
身后,蒋止戈一把拦住沈镜夷,“哟,沈提刑这是铁树开花了!”
沈镜夷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赶快把手拿开,接着抬步便走。
四人很快到了郑记食店。
店内人声鼎沸,茶饭量酒博士穿梭期间。
见四人进来,一瘦瘦的茶饭量酒博士迎上来,躬身引路,笑言:“诸位郎君小娘子见谅,今日只余前堂这副座头,虽比不上楼上清净,胜在可以瞧见街上热闹。”
四人都饿了,也不挑剔,坐下听完博士报菜,张悬黎便道:“我要蟹黄汤包、梅花汤饼……”
将止戈:“羊签、螃蟹酿橙、二陈汤……”
二人你来我往。
“就这些。”沈镜夷阻止。
两人这才停下。
张悬黎揉着咕噜叫的肚子,“希望菜快些上来,我要饿晕过去了。”
“刚点完就想吃啊!”蒋止戈揶揄她。
张悬黎欲回击,却听见邻桌一人道:“哎,你们听说了吗?婚祭后发生了两起命案,死者都是一对夫妻,男的八字与婚祭的沈提刑相同,女的八字与沈娘子一样。”
另一人道:“听说了,而且在他们死的时候地龙都翻身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婚祭根本镇不住地龙,反而触怒了地龙。”
另一桌的人凑过来,“我听说婚祭是假安灾,真正的解法是……”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得让婚祭之人以身填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