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悬黎拉住苏赢月的手臂,茫茫然然,“月姐姐,你同表哥说了什么啊?”
苏赢月温柔一笑,“玉娘,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行不行?”
“好吧。”
沈镜夷:“苏娘子和李彩兰留下,其他人都同我出去。”
“出去?”蒋止戈疑惑,“为什么啊?”
“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张悬黎白了他一眼。
“我问下都不行吗?”蒋止戈不满。
“不行。”
房门关上,说话声戛然而止。
苏赢月来到李彩兰身边,轻声道:“彩兰小娘子,莫怕,请随我来。”
李彩兰疑惑,但还是随苏赢月走到青纱屏风后。
苏赢月示意她坐下。
在李彩兰抬头看向她的瞬间,抬起手,轻晃腕间祝心链,银铃叮当,每响一声,李彩兰睫毛便垂低一分。
同时苏赢月用轻轻柔柔的声音道:“你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移开视线。”
苏赢月继续晃动祝心链,同时身体慢慢越发靠近李彩兰,目不转睛,“铃铛的声音,会让你心神归宁,放松,你现在在梦里。”
苏赢月继续晃动手链,轻声道:“此刻,你身处家中……有人叩门……”
李彩兰指尖微微颤动,唇间无意识地呢喃,“陈郎君,这日头刚出来不久,你怎么来这般早?”
苏赢月趁机追问:“陈郎君名唤什么?来你家做什么?”
“陈福……帮我修屋子……”
“屋子什么时辰修好的?”苏赢月问。
“未时……我听见更夫敲了五响。”李彩兰呢喃。
苏赢月抬手在她眉间轻敲两下。
李彩兰身躯一震,醒了过来,似乎完全不记得方才的事情,只茫然地看着苏赢月,像刚坐下一样。
“这位小娘子,你为何带我来此坐下,是有什么要同我说吗?”她问。
苏赢月道:“只是方才见你有些身体不适,带你来此休息片刻。”
“多谢小娘子,我已经没事,只是方才沈提刑问起,我一时想不出来,有些着急。”李彩兰道。
“那就好,我带你出去吧。”
苏赢月带着李彩兰走出鞠谳厅,刚一打开房门,门口三人立马看向她。
苏赢月走过去,朝沈镜夷点点头。
李彩兰福身,“沈提刑还有什么要问吗?”
沈镜夷:“你且先退下吧。”
“民女告退。”
“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让她走了?”蒋止戈看着李彩兰背影道。
沈镜夷看了他一眼,“你去传吴大的邻居渔婆来。”
“得,明白了,我就是个跑腿的。”蒋止戈离去。
苏赢月看向沈镜夷,“陈福今日确实在李彩兰家修屋子,未时才修好。”
闻言,张悬黎愣住,片刻后,回神道:“月姐姐,你……”她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懂摄魂吧,我听人说过这种,让人昏睡过去,问什么答什么?”
苏赢月笑,“这不是什么摄魂法,是宫廷祝由科,就是用五行理论引导人入睡,太医局里专设的咒禁博士就是这种。”
张悬黎:“五行理论?”
“简单来说就是特定频率摇铃。”苏赢月抬手,晃动两下腕间的祝心链给她看,“像这样摇。”
“这也太神奇了吧。”张悬黎一边看一边感叹,“可我为什么没有昏睡?”
“因为我们没有对视。”
“月姐姐你是同谁学的?可不可以让她也教教我?”张悬黎问。
苏赢月:“一个老太医,他已经不在了。”
她转头看向沈镜夷:“这是不是不能作为李彩兰的证词?”
沈镜夷点点头。
“怎么不能?这就是李彩兰说的啊!”张悬黎疑惑。
“《宋刑统·诈伪律》疏议言,祝由摄魂之言,非五听所据,不得为证。”沈镜夷道。
“那怎么办?”张悬黎问。
“带陈福。”沈镜夷转身进了鞠谳厅。
苏赢月跟上,再次来到屏风后。
“月姐姐,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在外面看吗?”张悬黎问。
张悬黎沉默一瞬,无奈道:“《礼记》有言——男不言内,女不言外。”
“什么意思啊?月姐姐,你怎么也和表哥一样掉书袋,你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嘛!”张悬黎撒娇。
“见过沈提刑。”
苏赢月闻言登时抬手捂住张悬黎的嘴。
“陈福,李彩兰无法说出你今日是否去过她家。”沈镜夷道。
陈福愣了一下,又瞬间明白,“她因救我,头受过伤,有时会忘事,没想到偏偏在今日发作了。”
他苦笑一声,“看来无人能还我清白……罢了。”
沈镜夷:“陈福,你与吴大是如何相识的?”
“我同赵安同住东窑务的一间官舍,三年前,他被人追债,打得不成人形,我看不过,就帮他还了。”
“自那以后我们关系就近了许多,后来他就带我去见了他的好友吴大,我们三人正好都是蜀地人,就结为异姓兄弟,吴大年岁最长,我最小,赵安老二。”
“我们经常一同去吴大家吃饭,只是去岁冬至后,赵安有一段时间不愿去吴大鱼行了,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而且前两日,他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肝脏,背着我一点一点研磨成粉,包在一个黄色的纸包里,藏在衣柜后,墙上的一个小洞里。”
“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瞧见了。”
烛火的光和屏风的阴影都落在沈镜夷身上,他的背影看上去一半亮一半暗。他安静地听陈福说完,缓缓道:“你没有想过趁赵安不在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是什么?”
陈福摇摇头,“赵安经常在鬼市买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见的次数多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沈镜夷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声音温而静道:“那你可知,这藏在墙洞里的纸包里,装着的也许就是用来杀死吴大的河豚肝脏。”
陈福瞬间眼睛瞪大,满脸震惊,半天才找回声音,“吴大那么好的人,赵安为什么要杀他,他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沈镜夷再次缓缓道:“因为你。”
陈福怔住,神色中透着震惊和茫然,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似乎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