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趁大家忙着搬菜、登记、过秤的工夫,眼疾手快,顺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是十四枚一两的碎银,外加几枚散钱凑成八百文。
她迅速塞进陆子吟手里,压低声音道:“拿着吧,别数了,以后还有货,第一个找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别声张。
“多谢嬷嬷!”
陆子吟恭敬地道谢。
说完,立马拽上旁边还在发愣的赵苏苏,几乎是半拖着她上了驴车。
驴车吱呀一声晃动,毛驴便迈开步子。
车子刚走出几步,陆子吟回头瞥了一眼大门。
见无人追出来,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等绕过街角,拐进一条僻静小巷。
确认没人跟踪之后,两人又从田埂边的隐秘沟壑里重新搬出六筐菜。
那些菜早先藏在茅草堆下,上面盖着湿布保温,一点没受冻。
他们再次整理好菜筐,重新套上驴车,调转方向,继续去下一家大户人家售卖。
这六筐不过是他们一亩地一茬的收成。
虽已不少,却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总共还有八亩地的菜等着出手,全靠这两口人慢慢跑、逐家送。
然而整个县城里,能一次吃下这么多菜的人家,屈指可数。
寻常百姓一日三餐,一顿炒两把青菜就算奢侈。
哪能消化得了几百斤?
唯有那些高门大户、富商巨贾,或是官宦人家设宴办席,才用得上如此大量的新鲜蔬菜。
他们连跑了七家,都是先前踩好点的目标,价钱统一,一口价四十文一斤,童叟无欺。
每一家的管事嬷嬷起初都惊讶不已。
可尝过菜味后无不点头称赞。
最后一算总账,整整赚了一百两银子整,外加三百文零头。
赵苏苏抱着沉甸甸的钱袋,坐在颠簸的驴车上,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望着田野间升起的薄雾,忍不住感叹道:“冬天的青菜,真是金子变的!谁说种地没出息?只要会经营,泥里也能刨出银锞子来!”
正准备收摊离开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集市上的喧嚣也开始慢慢消散。
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菜叶。
赵苏苏正弯腰收拾最后一点残余的摊布,眼角余光忽然一瞥。
街角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匆匆走着,身形纤细,走路带风,竟是许娇娇。
“我们跟去看看,”赵苏苏低声说道,“她不是应该在镇上摆摊吗?怎么这会儿出现在县城?”
可此刻她出现在这里,行色匆匆。
陆子吟向来不扫她的兴,见她起了疑心,便轻轻点头,顺手将驴车牵到巷口一处不起眼的拐角,用粗布盖好,又把驴嘴套上。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在斑驳的土墙后,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许娇娇在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门小巷停了下来,东张西望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从怀里取出一块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雪脂膏。
她正对着一个穿青色比甲的小丫鬟低声说话。
推销起来的样子和他们在集市上吆喝卖菜时如出一辙。
先夸功效,再说价格实惠,再送一点“额外赠礼”博好感。
只不过,这一次她说的不是“便宜又滋润”。
而是“专供官宦夫人调养肌肤,养出珍珠般光泽”。
没几分钟,交易便成了。
那丫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钱袋,数了五百文铜钱交到许娇娇手中,还压低声音叮嘱。
“下次多带些,我家太太用了三日,脸上的细纹都淡了。”
许娇娇连连点头,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又从怀里掏出两块同款膏体塞进油纸包里,塞给丫鬟:“这点算我送的,您多多美言几句。”
赵苏苏躲在墙后,眼睛越睁越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五百文?!一块膏子卖五百文?”
她转头看向陆子吟,声音压得极低。
“我们镇上卖才一百文啊,她……她竟然卖到五倍价钱!”
更让她心惊的是,许娇娇从包袱里取货时动作熟练。
而且她带来的数量不少,每一块都包装精美,看来早就准备充分。
短短一刻钟内,她又接了另一户人家的丫鬟,同样以四百五十文成交,还约定三天后再来送货。
“不对劲啊!”
赵苏苏皱起眉头,心里翻江倒海。
“她分给我们的提成,根本没这么高。顶多就是镇上卖的那份钱,一块才分我们三十文……可她在这里卖五百文,就算成本翻倍,净赚也有四百文以上!”
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许娇娇和王招娣在镇上的生意,多半只是个掩护,走的是量大价低的路子,给人的印象就是普通村妇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
而真正的财路,是偷偷摸摸把精制雪脂膏卖给县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专走高端,利润翻了几番。
镇上的雪脂膏才一百文一块,已经能赚翻本了。
原料不过几文钱,加上包装人工,成本不过二十来文,一块就能净挣八十。
一块是三十,一块是三百,差了十倍!
而且她卖得还不止一两块……
这哪是小生意,简直是闷声发大财!
赵苏苏越想越坐不住,手心都冒了汗。
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哪能让许娇娇一个人独吞?
她立刻转头看向陆子吟。
“得赶紧通知她的合伙人,还有她婆婆!咱们得抢在她前面布局,不然这碗肉,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陆子吟点了点头,没多说话,但眼神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事不能等。
两人迅速从墙后退出,轻手轻脚回到驴车旁,解开缰绳,驱车离开小巷。
他们没再继续逛集市,也没去别的摊位闲看。
而是直奔最大的干货铺和药材行。
要准备的东西总是感觉不够。
新的配方需要更精细的材料。
赵苏苏一边看货一边记账,嘴里还念叨着。
“上次她说用的是普通蜂蜡,其实应该换成白蜡,质地更细腻,适合富人家的小姐太太。”
她买东西从不手软,哪怕大包小包堆成小山,最后也全不用自己拿。
陆子吟默默扛起最重的两个麻袋,又把易碎的瓷瓶小心放进草筐里垫好。
他知道,赵苏苏一旦动了心思,就不会半途而废。
当然了,要是东西实在太多,拎着显眼,容易被人注意。
他们就会提前找间偏僻的茶棚,换身衣服,重新化个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