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玉堂将北苑私茶焙坊的交引文据散出去之后,事情便一桩接一桩地出现,北苑茶开始爆雷。
先是被人闹了出来,称北苑茶的品质出现问题,疑似是以劣茶代替了本地茶,鱼目混珠。
被人闹的正是朱员外的茶铺,百姓围拢着瞧热闹,有买家拿着茶货回来要求退钱。店铺掌柜的不允,两边便吵了起来。
买家直指朱家的茶有问题,更称,打开茶饼看时,色泽和香气确实与北苑茶一般无二,但碾开冲散时,颜色和味道就都变了,
“哪里是北苑的茶,便是两浙的茶,也比你家的这个要好些。难不成你们是以次充好,拿了别的地方的劣茶,混进了北苑的茶膏,来骗大家的。”
围上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买家越说越气,更逼着店家将铺子里所有北苑的茶拿出来,请大家一起看个究竟。
这下子,周围的人一齐起了哄,店家无法,只能忙忙地关了铺子,想息事宁人。
不想,第二天,有更多人找上门来,要求退钱。
事情越闹越大,吵到了汴京茶行那里去了,叶员外出面来调解,让朱员外拿出好茶来赔给买主。
但岂知,朱员外拿出的北苑茶饼,每一只敲开了,竟无一个是真货。
当场,所有人瞧得目瞪口呆,朱员外无法,便连称自己受了骗,定是有人栽赃的。
这事还没完,朱员外正在头疼时,突然从京东西路传来消息:在和市发现了私卖贡茶的商人。本地按察使扣了几个人来问,居然是朱家铺子的人,他们卖的正是北苑的贡茶。
但卖茶的人一口咬定,称自己的不是贡茶,只是北苑私茶焙坊出的私茶。
但真真切切的是,那卖的茶饼上,却是贡茶的包装、裹纸和印记。且茶香四溢,确是贡茶无疑。
朱员外根本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明明是要在店里卖的北苑茶,却跑到了和市。
明明应该在和市上贩卖的普通茶,却被掉包进了自家的铺子。
他死也不会想到,这一招偷梁换柱,是白玉堂派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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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韩晚正在跳着脚地质问朱员外,“亲家怎会如此不小心,竟拿错了货?莫不是派去运货的人出了什么岔子?若是在北苑茶货上出了事,你我二人怕都要被牵连进去。”
朱员外思前想后,竟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不由得有些气短,
“因是运茶货,所有运货的人,我都是亲自细细择拣的,还叫上家里十几年的老管家亲去跟着。决不会是在漕运上出问题,我想,或许还是在北苑,怕是拿货的时候,本就是错的?”
韩晚听了,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怒道,“北苑怎可能出错?那里的人都是郭琇用了多少年的老人了!不可能是北苑。亲家好好想一想,会不会你身边有人手脚不干净?”
朱员外仔仔细细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自己这里会有什么人可疑。
韩晚突然想起白玉堂,“会不会是他?有没有可能,是白家搞的鬼?是他故意设计要害我?”
朱员外仔细想了想,“应该不对,北苑的事他都托给了叶榕修和汴京茶行在打理,他只是名义上的东家,况且,北苑任何一处茶焙坊出了岔子,最后责任都会落到他头上。且不说,我们的人到北苑换货、取货时,也并没有白家的人,都是郭运使派的人接应的。”
韩晚和朱紫瑱翻来覆去盘算了许久,仍想不出个究竟,说不得,也只能多多小心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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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铺子因北苑茶的品质等问题出了纷争,贺正廷警觉起来,他隐隐觉得事有蹊跷。
他与舒国公说起此事时,舒国公并不在意,认为是朱员外过于贪心了,居然将两批茶货送错了地方,
“说到底,这是他自家的纰漏,拿错了货,还怪得了谁。也是他自己贪心不足,明明可以卖北苑茶的,却非要将自家的茶货拿进去,走个过场,掩饰成北苑茶,再拿出去卖。这种招术,骗一骗西夏和辽国人还算罢了,却偏偏在汴京卖,却当大家是傻子么。”
贺正廷越想越觉得不对,便找到妹夫王文禧,让他转告崔文礼,不若先停了北苑私茶坊的茶货贸易。
却不想,崔文礼好容易得了这个赚钱的事,这几月来竟极是上心,事无巨细,也不顾自己懂不懂茶货和贸易,竟全都要过问一遍。
见王文禧来让他暂停,崔文礼哪里肯依,他笑着说道,“请相公转告贺大夫并国公爷,事情交给我,他们便可一万个放心。我博陵崔氏言出必行,一诺千金,不,万金也使得的。这区区北苑一个小茶焙坊,还难不住我,大家便等着分钱就是了。”
王文禧见劝不住他,便与贺正廷商议了,贺正廷一时无法,也只能让王文禧小心盯着,以免崔文礼胡乱搞事,引出麻烦。
同时,贺正廷也给王文禧支了一招,“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白员外是个精明的,但我瞧着,他的好友、开封府的展缉司却是个老实人。妹夫和他同在官廨住着,不妨约他喝杯酒去。借机套一套他的话,看看那白员外的真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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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员外的货被劫,郭琇虽是将韩晚骂了一顿,但他仍不免心中起了疑心,
“韩晚与我虽相交不深,但我二人却素来有默契得很,他出货,我出人,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怎地偏偏现在就出了意外?难不成是有人暗中捣鬼?”
想着,他去将陶雾唤了来,问是不是他抢了朱员外的茶货。
陶雾一个劲摇头,脑袋如拨浪鼓一般,“绝对不是我!郭运使,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去做这种事。这么多年了,两浙一带的商队、船队,大多都有官府的背景,我自家好好儿的生意不做,无事去招惹他们干甚么?”
“莫非是你手下的人起了心思,手脚不干净,是他们瞒着你,自己偷去干的?”郭琇怀疑着追问。
陶雾将头摇得更厉害了,“绝不可能!郭运使,我手下的人都是军中出来的兄弟,家里老子娘都是在一处住着,若是他们有什么二心,他就不怕我找人杀了他老子娘么?这么多年,我带的人,都是在鬼樊楼里精挑细选了出来的。您细想,咱们用了这么多年,一丁点儿问题都不曾出过,怎么可能突然会在朱员外这阴沟里翻了船,定是他们自己用人不当,才出了事。”
郭琇听了陶雾的话,心知这事与他不相干。但他仍觉得奇怪,一切似乎都像是计划好的,
“我要尽快和韩晚分割开,他亲家出了这件事,怕不是,就是冲着韩晚来的。”
郭琇心想,“如果有一天,韩晚折了进去,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胡乱攀扯。唯今之计,莫不如寻个由头,将他远远的打发了,免了这个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