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厅内陷入沉默。
大家都意识到,舒家可能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福伯,”舒南笙忽然朝门外喊道,“派人去林家打听打听,看他们府上是否也出了什么事。”
“不可!”舒沉舟急忙阻止,“如果真如赵师爷所说,此刻与林家接触只会引火烧身。”
舒南笙恍然大悟,连忙改口:“福伯,不必去打听了。传我的话,今日起紧闭大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凌氏担忧地看着儿女:“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舒沉舟沉思片刻,道:“为今之计,一是要弄清楚那幅画的来历,二是要尽快通知父亲,三是要想办法探听朝廷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通知父亲的事交给我吧。”舒南笙主动请缨,“我让阿贵快马加鞭去通知爹爹。他走之前说过这次是去杭州,应该不难找到。”
舒彩霞低声道:“关于那幅画,我或许可以试着问问林家的丫鬟小梅。她与我素有来往,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太危险了。”舒沉舟摇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和林家呢。”
“我可以让小翠去。”舒南笙提议,“她机灵得很,又不起眼。就说是去集市上买绣线,顺道去看看姐妹,不会惹人怀疑的。”
舒沉舟思索良久,终于点头:“也好,但务必小心。告诉小翠,只需打听那幅画的来历,别多问其他的。”
于是,舒南笙亲自去安排送信的事宜,舒沉舟则打算去找几位在衙门当差的朋友探听消息。
夜幕降临,舒府内灯火通明。凌氏强打精神,命人摆上了晚饭,但大家都食不知味。
饭后,舒南笙陪着母亲和姐姐在花厅中小坐。忽然,小翠急匆匆地跑来,脸色十分慌张。
“小姐,不好了!”小翠气喘吁吁地说,“我刚才在街上听说,林家被抄家了!”
“什么?”舒家母女同时惊得站起来。
小翠继续道:“街上的人都说,林家涉嫌勾结海盗,走私官银。官府在林家搜出了大量赃银和往来信件,林老爷和几位公子已经被收监了!”
舒彩霞闻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
舒南笙连忙扶住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难怪他们会问那幅画的事情。”舒彩霞颤声道,“定是那幅画与这案子有关。”
凌氏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家与林家是姻亲,会不会也被牵连?”
舒南笙心中也是翻江倒海:“娘,大姐与林家只是订了亲,尚未过门。只要咱们能证明舒家与林家走私案无关,应该不会受太大牵连。”
就在这时,舒沉舟匆匆归来,面色凝重:“消息你们都听说了?”
舒南笙点头:“二哥,林家的事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舒沉舟沉声道,“我打听到,这案子是省里直接查的,据说牵扯范围极广。那幅《寒江独钓图》根本不是普通的画,而是用来记录走私路线和交易账目的密码图!”
几人闻言,都十分震惊。
谁能想到,一幅看似普通的山水画,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更麻烦的是,”舒沉舟继续道,“林家有人供称,那幅画曾经送到过我们府上。这就是为什么官兵今天会来带走彩霞问话。”
凌氏顿时慌了神:“这可怎么是好?咱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舒南笙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或许,这反而是个转机。”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舒南笙解释道:“大姐当时拒绝了那幅画,让它原封不动地回了林家。这说明我们舒家与这幅画,与林家的走私活动并无瓜葛。如果我们主动向官府说明这一情况,或许能证明清白。”
舒沉舟点头:“笙儿说得有理。但空口无凭,我们需要证据证明那幅画确实被退回了。”
“聘礼单!”舒彩霞忽然想起,“当时林家送来聘礼,管家都记录在册。那幅画作为聘礼之一,也被记录在案。后来退回时,我也让丫鬟在单子上做了备注。”
舒家众人顿时看到了希望。
如果真有这样的记录,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据。
舒沉舟当即道:“我这就去找管家取聘礼单,明日一早便去衙门说明情况。”
舒南笙却拦住了他:“二哥,且慢。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为何?”舒沉舟不解。
舒南笙分析道:“如今案子刚刚爆发,官府必定乱作一团。我们贸然前去,未必能见到主事的人。况且林家刚刚被抄,我们便急着撇清关系,反倒显得薄情寡义,引人怀疑。”
“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凌氏问道。
舒南笙沉思片刻,道:“不如等明日,我先去拜访一下赵夫人。赵师爷的夫人与我素有往来,通过她向赵师爷递个话,探探口风,再作打算。”
舒沉舟赞同地点头:“还是笙儿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
夜色已深。
舒南笙服侍母亲和姐姐歇下后,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望着满天星斗,心中思绪万千。
“小姐,夜凉了,加件衣服吧。”丫鬟小玉拿着一件披风走来,轻轻为她披上。
舒南笙回头微笑:“谢谢您,小玉。你也快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睡。”
小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三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今天我陪夫人去寺庙上香,偶遇了一位游方道士。他看了夫人的面相后,悄悄对我说舒家近日有灾星临门,但只要家中有水命的女子愿意牺牲,便可化解危机。”
舒南笙一怔:“水命的女子?”
小玉点头:“道士说,舒家三位小姐中,唯有一位是水命。他还留下一道符咒,说必要时可焚烧化水饮用,可保平安。”
说着,小玉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符递给舒南笙。
舒南笙接过符咒,心中半信半疑。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玉。这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免得让人恐慌。”
小玉退下后,舒南笙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符咒,只见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年代久远。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时分。
舒南笙长叹一口气,将符咒收好,转身回房。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养精蓄锐。
……
第二天天刚亮,舒南笙就起床梳洗。
她换上一身素雅的浅蓝色衣裙,头发简单挽起,插了一支白玉簪子。
尽管昨夜睡得不好,但她还是强打精神,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刚用过早膳,管家就急匆匆地前来禀报:“小姐,隆昌号的王掌柜来了,说是要谈那笔货款的事情。”
舒南笙心中一惊。
隆昌号是舒家最大的债主之一,那笔货款已经拖欠了三个月,如今对方亲自上门,恐怕来者不善。
“请王掌柜到客厅用茶,我马上就到。”舒南笙镇定地说,手心却不自觉渗出了汗。
来到客厅,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那里。
王掌柜一见舒南笙,立刻起身拱手,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舒小姐,早早就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王掌柜客气了,请坐。”舒南笙在主位坐下,丫鬟奉上热茶后悄然退下。
寒暄几句后,王掌柜切入正题:“舒小姐,关于那笔货款,不知贵府近日可有什么安排?我们隆昌号也是小本经营,实在是……”
舒南笙抿了一口茶,平静地说:“王掌柜,舒家向来信守承诺,这笔货款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只是家父病重,生意上有些耽搁,还请您宽限些时日。”
王掌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舒小姐,不是王某不通情理,只是这已经宽限了三个月。若是再拖下去,我回去也不好向东家交代啊。”
两人你来我往,谈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终舒南笙好说歹说,又先支付了一部分利息,才勉强说服王掌柜再宽限半个月。
送走王掌柜后,舒南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等到处理完所有这些事情,已是午后时分。
舒南笙只觉得头晕目眩,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小姐,您这样身体会垮掉的。”贴身丫鬟秋云心疼地端来一碗莲子羹,“好歹吃点什么吧。”
舒南笙勉强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小玉今天在做什么?”
秋云想了想:“好像在后院帮忙晾晒药材呢。小姐找她有事?”
“没什么,随便问问。”舒南笙垂下眼帘。
午后,舒南笙抽空去探望了父亲。
舒二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大夫说是中风,能否康复全看天意。
舒南笙坐在床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眼中泛起泪光。
“爹爹,您一定要好起来。”舒南笙轻声说,“女儿会守住舒家的家业,等您康复。”
从父亲房中出来后,舒南笙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在花园中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的荷花池边。池水清澈,几尾锦鲤在水中游,荷花已经凋谢,只剩下残破的荷叶。
水命的女子……
不知为何,那个念头又浮现在脑海。
“小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南笙回头,看见小玉端着一个小竹篮站在不远处。
“小玉?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来采些莲藕,晚上给老爷熬汤。”小玉走近些,脸上带着担忧,“小姐,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舒南笙摇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玉手腕上那个水滴形的胎记上。
小玉注意到她的视线,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了胎记。
这一细微的举动让舒南笙心中一动。她状似无意地问:“小玉,你来舒家多久了?”
“回小姐,有十年了。奴婢七岁时被老爷从人牙子手中买下,一直在府中伺候。”小玉低声回答。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小玉摇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是冬天生的,具体日子就不知道了。”
冬天出生,却是水命?
舒南笙心中疑惑更深,但面上不露声色:“去吧,采完莲藕记得去厨房帮忙。”
小玉行了个礼,匆匆离去。舒南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丫头今天有些反常。
傍晚时分,舒南笙回到自己房中,取出那个装有黄符的木匣。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找一个人。舒家的老账房先生,文二虎。
文二虎在舒家待了四十多年,他不仅精通账目,对风水命理也颇有研究。
舒二虎病倒前,常与他切磋探讨。
文二虎住在舒府西侧的一个小院里,这里安静清幽,适合老人居住。
舒南笙来到时,文二虎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品茶。
“文叔。”舒南笙轻声唤道。
文二虎抬头,见是舒南笙,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是笙儿啊,快来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舒南笙在对面坐下,寒暄几句后,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木匣:“文叔,我今日得来一件东西,想请您看看。”
她打开木匣,取出黄符递给文二虎。文二虎接过符咒,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文二虎的声音有些发抖。
舒南笙从未见过文二虎如此失态,心中一惊:“是一个丫鬟给我的。文叔,这符咒有什么问题吗?”
文二虎仔细端详着符咒上的符号,面色凝重:“这是水命转运符,极其罕见,我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记载。相传这种符咒能够借助水命之人的气运,为家族或他人转运续命,但是……”
“但是什么?”舒南笙追问。
“但是使用这种符咒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文二虎沉声道,“水命之人必须心甘情愿为自己要帮助的人承受厄运,轻则折损阳寿,重则当场殒命。笙儿,这符咒你是从哪个丫鬟那里得来的?她可知道这符咒的厉害?”
舒南笙的心沉了下去:“她说是从家里带来的祖传之物,应该不知道这符咒的真正用途吧。”
文二虎摇摇头:“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符咒通常代代相传,使用方法和后果都会明确告知。笙儿,舒家如今虽然处境艰难,但万万不可走这种邪门歪道啊!”
“文叔放心,我不会的。”舒南笙郑重保证,心中却波涛汹涌。
小玉明知符咒的后果,却还是将它献出来,她究竟是何用意?
是真的想为舒家牺牲,还是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