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舒彩霞迫不及待地拿起舒南笙带回来的话本子,就着油灯翻看起来。
舒南笙则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南笙,你想什么呢?”舒彩霞抬起头,看见妹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舒南笙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舒彩霞合上书,走到妹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事了?我知道你爱读书,可惜咱们家条件有限,不能送你去学堂。”
舒南笙微笑:“姐,你说什么呢。我能在家看书就很好,再说我也帮得上你和娘的忙。”
舒彩霞叹了口气:“你放心,等姐把分号开起来,生意更好了,一定请个先生专门教你。”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贴心话,才各自睡下。
夜深人静,舒南笙却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
舒南笙走到井边,看着水中晃动的月影,心中那丝不安又浮现出来。
正当她出神时,西厢房的门轻轻响动,舒沉舟走了出来。
他看到站在院中的妹妹,有些惊讶:“南笙,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舒南笙轻声回答,“二哥你呢?”
舒沉舟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值夜班,得去衙门了。”
舒南笙这才注意到二哥已经换上了公服,佩刀也系在了腰间。
月光下,舒沉舟的神色有些凝重。
“二哥,是不是因为那位京城来的人?”舒南笙忍不住问道。
舒沉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知县大人吩咐加强夜间巡逻,特别是城东一带。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会有危险吗?”舒南笙担忧地问。
舒沉舟拍拍妹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有二哥在呢。你快回去睡吧,夜里凉,别着凉了。”
看着舒沉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舒南笙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回到房间,舒彩霞已经熟睡。
舒南笙轻轻躺下,闭上眼睛,却依然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舒南笙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看到一队华丽的马车驶入榆钱巷,从车上下来一个模糊的身影,朝着舒家小院走来。
……
第二天清晨,舒南笙被院中的动静吵醒。
她起身穿衣,推开房门,见母亲已经在灶房忙碌,父亲正在院中擦拭他的猎弓,舒翊寒则坐在井边背诵医书。
“南笙醒啦?”凌氏从灶房探出头,“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好了。”
舒南笙走到井边打水,问小弟:“二哥呢?”
舒翊寒头也不抬:“二哥天快亮才回来,补觉呢。大姐一早就去铺子了。”
早饭时,舒沉舟果然没有出现,想必是熬夜值班太累,还在休息。
舒二虎吃完早饭,说要去找老伙计商量进山打猎的事。舒翊寒则背起药箱,匆匆赶往褚神医那里。
舒南笙帮着母亲收拾完碗筷,正准备拿出绣活来做,忽听得院门外一阵喧哗。
凌氏擦了擦手,疑惑道:“这一大早的,谁啊?”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隔壁的王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煞白:“舒家嫂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凌氏连忙迎上去:“怎么了这是?慢慢说。”
王婶喘着大气,指着巷子口方向:“刚才我去买菜,看到巷子口围了好多人,还有官兵!听说昨晚城东出了命案,死的是京城来的那位大人物的随从!”
舒南笙手中的绣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想起昨晚二哥值夜班时凝重的神色,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凌氏也吓了一跳:“真的假的?怎么会有命案?”
“千真万确!”王婶拍着大腿,“听说死得可惨了,一刀毙命!现在全城戒严,官兵挨家挨户搜查呢!”
舒南笙心头一紧,想起尚未回家的二哥,急忙问:“王婶,您看到我二哥了吗?”
王婶摇头:“没注意啊,不过听说所有衙役都被叫去办案了,你二哥肯定也在忙这事。”
正说着,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舒彩霞急匆匆地回来了。
她脸色也不太好,一进门就道:“娘,今天铺子怕是开不成了。街上全是官兵,说是要搜查凶手。”
凌氏拉住女儿的手:“你也听说了?”
舒彩霞点头,压低声音:“更可怕的是,我听说死的那个随从,前天还来我们铺子买过点心!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几个生面孔其中一个!”
舒南笙与母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会不会给舒家带来麻烦?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威严的声音喊道:“开门!官府查案!”
凌氏脸色一白,强作镇定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名官兵,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面色冷峻。
他身后,舒沉舟也站在那里,对着家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多言。
官兵头领扫视了一眼小院,目光落在舒家母女身上:“谁是彩笙楼的掌柜?”
舒彩霞上前一步:“民女便是。”
官兵头领冷冷道:“据查,死者生前曾到你铺中购买点心。请你随我们回衙门问话。”
“官爷,小女只是做生意,与命案绝无关系啊!”凌氏急忙辩解。
舒沉舟也上前道:“赵捕头,舍妹确实只是本分经商,可否容我在场问话?”
赵捕头瞥了舒沉舟一眼:“沉舟,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此案关系重大。知县大人亲自督办,必须谨慎。令妹只需随我们回去问明情况,如果没有嫌疑,自然就会放回。”
舒彩霞虽然心中忐忑,但仍镇定地对家人道:“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去说明情况,很快回来。”
舒南笙看着姐姐被官兵带走,二哥紧随其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
凌氏扶着门框,忧心忡忡地望着儿女远去的方向。
舒南笙轻轻扶住母亲,安慰道:“娘,大姐不会有事的。二哥也在,会照应她的。”
说完,她扶着母亲凌氏在厅堂的椅子上坐下,转头对丫鬟小翠吩咐道:“去给夫人沏一杯安神茶来。”
小翠应声而去,凌氏却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眼神空洞。
“娘,您别太担心了。”舒南笙轻声安慰,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大姐向来行事稳重,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再说二哥也跟着去了,他会照应大姐的。”
凌氏长叹一口气,眼角泛着泪光:“这可怎么是好。彩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官兵这么带走,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你爹又不在家,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他交代啊?”
舒南笙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但她知道此刻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娘,您别忘了,咱们舒家在这一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爹虽然没有回来,但咱们与知府大人也有几分交情。这事儿肯定是个误会,等查清楚了自然就会放人。”
话虽这么说,舒南笙心里却并不踏实。
“笙儿,你说会不会是?”凌氏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
“是什么,娘?”舒南笙追问。
凌氏压低声音:“会不会是与你大姐那个未婚夫有关?听说他家近来不太平,牵扯进了一桩官司。”
舒南笙心头一紧。
是啊,大姐与林家公子有婚约在身,而林家最近似乎卷入了什么麻烦事。可她转念一想,若真是林家的事,为何只带走大姐而不找林家的人?
“娘,您先别胡思乱想。等二哥回来,一切就清楚了。”
这时,小翠端着安神茶回来了。
舒南笙接过茶盏,亲自递到母亲手中:“娘,您先喝口茶定定神。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些简单的饭菜,再怎么担心,咱们也得保重身子才是。”
凌氏勉强点了点头,接过茶盏小口啜起来。
舒南笙起身走向厨房,一路上心思千回百转。
她想起近来城中流传的一些风声,说是朝廷正在严查一桩涉及官银的大案,不少商贾都被牵连其中。
舒家虽是猎户,与官银并无直接关联,但难保不会被人诬陷。
“三小姐,夫人的安神茶已经送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管家舒福迎面走来,脸上也充满了担忧。
舒南笙停下脚步,低声问道:“福伯,你可知道今天来的那些官兵是哪里的?”
舒福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回答:“看他们的装扮,像是按察使司的人。”
按察使司?
舒南笙心中一惊。
按察使司主管一省的刑名,如果不是大案,绝不会轻易出动。
这下,她更加确信事情不简单了。
“福伯,你派个机灵点的小厮去衙门附近打探打探,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来禀报。”舒南笙吩咐道,“但要小心,别让人看出是咱们家的人。”
“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舒福躬身应下,快步离去。
舒南笙望着舒福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不知是否该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父亲。
“三小姐,厨房问今晚的饭菜要准备什么?”另一个丫鬟小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舒南笙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厨房的。
她定了定神,说道:“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菜就好,夫人胃口不好,我也没什么食欲。另外,准备些二哥爱吃的点心,他回来可能会饿。”
“是,三小姐。”小玉应声退下。
……
府衙内,舒彩霞被带到了一间偏厅等候,舒沉舟则被拦在门外。
“这位官爷,我是她弟弟,可否容我一同进去?”舒沉舟试图与守门的差役商量。
差役面无表情地摇头:“大人只传唤舒彩霞一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舒沉舟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他四下张望,希望能找个相识的衙役通融一下,却连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看到。
“二哥不必担心,我会小心应对的。”舒彩霞回头对舒沉舟微微一笑。
门在舒彩霞身后关上,舒沉舟只能在外头焦急等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偏厅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谈话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终于打开,舒彩霞走了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
“彩霞,怎么样?他们问了你什么?”舒沉舟急忙上前问道。
舒彩霞轻轻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
这时,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厅内走出,对舒沉舟拱手道:“舒公子,令妹可以回去了。不过近日请不要远离,随时听候传唤。”
舒沉舟认出来,这是知府衙门的师爷赵文渊,连忙还礼问道:“赵师爷,敢问家妹所犯何事?为何被传唤?”
赵文渊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此事关系重大,请恕赵某不便多言。只能告诉舒公子,近来不太平,舒家最好少与林家往来,免得惹祸上身。”
“林家?”舒沉舟心中一沉,果然与大姐的未婚夫家有关。
赵文渊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舒沉舟知道再问也没什么用,只好带着舒彩霞快步离开了衙门。
回家的路上,舒沉舟几次想询问姐姐被问了些什么,但舒彩霞神色恍惚,显然是受了惊吓,便不忍心逼问。
直到二人回到舒家,见到迎上来的凌氏和舒南笙,舒彩霞才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彩霞,我的儿啊,他们没为难你吧?”凌氏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心疼得直掉眼泪。
舒南笙吩咐下人全都退下,关上门,这才轻声问道:“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彩霞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他们问的都是关于林家和一幅画的事情。”
“画?什么画?”舒沉舟追问。
“就是那幅《寒江独钓图》。”舒彩霞说道,“他们问我是否见过这幅画,知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舒家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一幅画为何会引来如此大的风波。
“我想起来了,”凌氏忽然说道,“前些日子林家是送来过一幅画作为聘礼,莫非就是这一幅?”
舒彩霞点头:“正是那幅。林家人说那是他们家传之宝,价值连城。可我当时觉得太过贵重,便婉拒了,让他们带回去了。”
舒南笙皱眉:“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一幅画而已,何至于惊动按察使司的官兵?”
舒沉舟沉吟道:“恐怕那幅画不简单。赵师爷临走前暗示过我们,要少与林家往来,免得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