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岚走回院子里,正蹙眉琢磨这事儿,身后忽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跟着是妹妹林菲菲带着点气冲冲的声音:“出去!别在我这儿碍事!”
她回头一瞧,差点没笑出声来——岳瑾年他人已经被推出了房门外。他一抬头撞见林听岚,脸面瞬间感到全无。
岳瑾年心里头别提有多窝火了。他可是京城里数得着的风流公子,身边那群兄弟天天捧着他,要是被他们瞧见自己这副被姑娘从房里赶出来的狼狈样,往后酒桌上还不得被编排出百八十个段子?指不定还得给他起个“被逐仙君”之类的绰号,想想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林听岚抬眼望了望天上那轮圆月亮,清辉洒得满地都是,连空气里都飘着点说不清的暧昧。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岳瑾年,八成是不知怎么惹着自家妹妹,被“驱逐出境”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忍不住想笑,嘴角使劲往下压,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只好抬手捂住嘴,假装是夜风呛了嗓子。
岳瑾年哪能没瞧见她这小动作?脸上更挂不住了,索性挺直腰板,摆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干咳两声:“咳,天色也不早了,我……我就先回去了啊。改日再登门拜访。”说完,不等林听岚回应,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只是那脚步快得,倒像是身后有谁在追似的。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林听岚再也憋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出了声,笑声在静夜里荡开,连院墙上的夜猫都被惊得“喵”了一声。她一边笑一边摇头,眼里满是促狭的光:“不愧是我的妹妹,这性子,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房内,林菲菲正扒着窗缝往外瞧,听见姐姐的笑声,忍不住撇了撇嘴,转身往床边走,嘴里还嘟囔着:“谁让他得寸进尺的……”话虽这么说,嘴角却悄悄勾起了一抹藏不住的得意。
丘子离开林府后并未回住处,反而借着浓重的夜色,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朝着太子府的方向潜行。
月凉如水,路边的树影在他脚下飞速掠过,他将方才在林府外看到的一切——那道被林菲菲推出房门的月白身影,林听岚忍俊不禁的模样,甚至连自己与林听岚的简短对话,都一字不落地写在纸条上,卷成紧实的纸团,又在外头裹了层不易引人注目的灰布。
到了太子府墙外,他左右扫视确认无人,手腕轻扬,纸团便如一颗小石子般,精准地越过墙头,“咚”一声轻响滚进了院内。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停留,迅速隐入街角的阴影里,只留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府门方向。
太子府内,暗卫凌风正沿着墙根巡逻,耳畔捕捉到那声细微的响动,脚步立刻顿住。他屏息凝神,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很快锁定了那枚滚到假山旁的灰布纸团。“谁丢进来的?”他心里犯嘀咕,指尖捏起纸团掂量了下,触感坚硬,不似寻常废弃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呈给太子爷再说。
此时的书房里,太子霍砚辞正对着一盏孤灯发愁。太傅今日的话像根刺,密密麻麻扎在他心头——那老头颤巍巍地攥着他的手,
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银光,语气近乎恳求:“殿下,老夫的要求真不高。莞芝她……她心悦殿下多年,若能得殿下护她一生,哪怕只是个小妾、通房,老夫也感激不尽,断不敢肖想侧妃之位啊。”
一边是太傅多年的教诲与扶持之恩,沉甸甸压在肩头;一边是自己的婚事,关乎储君体面,更关乎未来的朝堂格局。霍砚辞揉着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连窗外的虫鸣都成了扰人的噪音。
“叩叩叩——”凌风的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他的烦乱。
“进。”霍砚辞收敛神色,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凌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灰布纸团放在案几上,低着头道:“殿下,方才在院外发现这个,不知是谁所投。”说完便躬身退下,顺手从里面带上了房门,将一室静谧留给太子。
霍砚辞挑了挑眉,解开灰布,展开那张泛黄的纸条。借着烛光,他逐字逐句地看着,脸上的愁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所有情绪都被这张纸条吸走了。
末了,他将纸条凑到烛火边,看着它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撮灰烬,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
墙外的丘子已经蹲守了半柱香,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忽然,太子府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道身着玄色便衣的身影,一道悄然闪出,步履轻快地融入夜色,。
丘子的眼睛亮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近乎孩童般的、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等他回到那间简陋的院落时,屋里还亮着灯,几个兄弟正围坐在桌旁掷骰子,喧闹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他刚踏进门,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丘子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大当家岳瑾年。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木讷,用惯常的语气回道:“大当家,我一直在这儿等着您回来,哪儿也没去。”
岳瑾年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上:“丘子,你是跟着我最久的,该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人骗。”
丘子喉头动了动,沉默片刻,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岳瑾年往前迈了两步,逼近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或许是方才的紧张还未散去,或许是岳瑾年的目光太过锐利,丘子几乎是脱口而出:“是。”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屋里的喧闹声瞬间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俩身上。岳瑾年不说话了,就那么定定地盯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烛火都忘了跳动,凝重的气息像块巨石,压得丘子几乎喘不过气。
“不……不是!”丘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白,“我……我一时说错了!求大当家开恩,属下真的什么都没瞒您!”他急得额头冒汗,说话都带了颤音。
谁知,岳瑾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丘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丘子懵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大当家这是……气疯了?
笑了好一阵子,岳瑾年才止住笑,拍了拍丘子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宠溺:“好了好了,瞧你那点胆子,逗你呢。”他转过身,扬声对屋里的兄弟道,“你们说,咱们这群兄弟里,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唯独丘子,他可能吗?”
“不可能!”兄弟们异口同声地喊道,看向丘子的眼神里满是熟稔的笑意。谁不知道丘子这人,看着闷葫芦一个,对岳瑾年却是掏心掏肺的忠诚,这辈子怕是都学不会撒谎。
丘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低着头,嘴角却悄悄勾了勾——看来,这次是真的蒙混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