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皇后携人在宰相府大闹一场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飞进了东宫。
书房内,檀香袅袅,太子霍砚辞正临窗翻阅着一卷古籍,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神情淡然,仿佛窗外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贴身随从凌悸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躬身禀报道:“爷,外面都传开了,皇后娘娘陪着一位宫外的孤女,在宰相府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连府里的不少摆设都被砸了,宰相大人气得脸色铁青,却碍于皇后的身份,半句重话都没能说出口。”
“宰相府?”霍砚辞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窗外,目光深邃,“本太子倒是想起一桩事,先前那次意外,本太子正是从宰相府脱身的。”
凌悸面露疑惑:“爷,您想起什么了?那日您只说身子不适,让属下先退下,后来属下再去寻您时,您已在不在那里,周遭也并无其他异常。”
正说着,另一名随从凌风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地接话:“爷,属下有查到些眉目,这事恐怕与宰相府的柳氏脱不了干系。”
霍砚辞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凌风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愤懑:“据宰相府的下人透漏,柳氏早几日就暗中派心腹去镇上找了人牙子,给了重金,竟是想在墨北淮新婚那晚,把人安排进喜房,对新娘子……对新娘子行不轨之事,好搅黄这门亲事。”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地面般低语,生怕惊扰了什么。
说完,他偷眼看向霍砚辞,见太子依旧面无表情,指尖甚至还在书页上轻轻敲击着,全然没有动怒的迹象。
凌风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更蹊跷的,府里的老嬷嬷说,新婚夜那晚,亲眼见两个婆子搀扶着一个陌生男子,是柳氏亲自授意,悄悄送进了新娘子的喜房。那男子瞧着脚步虚浮,像是被下了药。”
“被下了药……”霍砚辞的指尖骤然停住,脑海中零碎的片段猛地翻涌上来——昏沉中,似乎有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叫嚷,喊着“男人”“古代男人”,
女子语气里带着惊慌和无措;朦胧的光影里,他依稀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一袭红嫁衣,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后来,身子里那股灼热的药力骤然爆发,意识便彻底混沌了,只记得浑身像被烈火灼烧,连呼吸都带着痛,至于那女子是何时离开的,又是如何将他独自留在那间喜房里的,他却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他薄唇轻启,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爷,不记得才是好事。”凌悸见状,赶紧打圆场,语气带着几分庆幸,“说不定您的清白还好好守着呢。再说了,幸好顾太医医术精湛,当时您从宰相府回来,那内伤可是凶险得很,若非他老人家施针两个多时辰,怕是……”
太子霍砚辞想起那日的情形,脸色微沉。彼时他被凌风从喜房带回东宫,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竟是因为药力憋闷太久,引发了严重的内伤,险些窒息而亡。
是顾太医刚好为太后诊治完痛疾,闻讯赶来,隔着屏风施针,银针入穴的酸胀感与体内的灼痛交织,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宫中御医众多,的确数顾太医医术最佳。”他淡淡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后怕,“这次能脱险,多亏了顾太医人在宫中。”
凌风见他神色稍缓,又赶紧禀报:“对了爷,属下还查到,那位被皇后护着的新娘子,名叫林菲菲,是皇后娘娘已故姐姐的女儿,也是如今唯一在世的孤女。”
“林菲菲……”霍砚辞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那道模糊的身影骤然清晰了几分。
是她。
那股险些让他丧命的药力,那间让他狼狈不堪的喜房,还有她那句轻飘飘的“古代男人”……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在一起,化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直冲头顶。
他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平静彻底碎裂,翻涌着冰冷的怒意。
若不是他命大,怕是早已成了柳氏阴谋里的一缕冤魂,而这一切的开端,都与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她倒是好本事,差点就让本太子成了别人算计里的牺牲品。”霍砚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要将人碾碎的寒意,“凌风,该怎么做,不用本太子教你吧?”
凌风心头一凛,躬身领命,语气斩钉截铁:“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说罢,他转身急步离去,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霍砚辞眼底未散的冷光,与窗外的天光交织,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