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卡也猛地站起身,紧张地看着陆夫人。
陆夫人叹了口气:“伤得太重,失血过多,风寒入体。我已经尽力止血缝合,用了最好的伤药和参汤吊命。但能否熬过来,就看今夜了。若能退热,便有五成希望。”
艾丽卡闻言,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
沈桃桃连忙扶住她,安慰道:“别灰心,既然陆夫人说了有五成希望,就一定有。我们会用最好的药!你父亲一定会吉人天相。”
当夜,艾丽卡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病榻前,不停地用湿布巾为他擦拭额头降温,用波斯语低声祈祷。
沈桃桃也陪在一旁,不时帮忙换水递药。
或许是陆夫人医术高明,或许是军城提供的珍贵药材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艾丽卡的虔诚祈祷感动了上苍,次日黎明时分,哈桑的高热竟然真的退了。
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陆夫人再次诊脉后,终于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神色:“命暂时保住了。但需长期静养,恢复极慢。”
艾丽卡喜极而泣,对着陆夫人和沈桃桃就要下跪磕头,被沈桃桃死死拉住。
接下来的日子,军城慷慨地提供了药物和食物,让这支落难的波斯商队在医院旁的临时住所安顿下来养伤。
艾丽卡对军城的感激之情与日俱增。
她看到军城军民虽然生活清苦,却秩序井然,人人勤劳互助,对她这个异邦人也毫无歧视,反而多有照顾,这与他们之前在京城遭遇的官僚冷漠和在荣城附近遭遇的狄戎凶残形成了鲜明对比。
尤其当她了解到军城目前物资匮乏,正努力自给自足并试图打通北方商路却困难重重时,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这日,哈桑终于苏醒过来,虽然虚弱,但已能进些流食。
艾丽卡心中大石落地,她找到沈桃桃和谢云景,神情郑重地说:“将军,沈姑娘,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艾丽卡虽是一介女流,但自幼随父亲行走丝路,精通波斯语,突厥语和汉语,熟悉东西商道,也深知贸易之则。”
她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军城救了我父亲,救了我们所有人,这份恩情,艾丽卡永世不忘。我见军城物产颇有特色,却苦无对外通道。若将军和城主信得过,艾丽卡愿为军城效力,尝试重新打通北上商路,甚至……联系我波斯的家族与商团!”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知道一条隐秘的的古老商道,可通往北方部落乃至更西方的西域。我愿为向导与通译,协助军城组建商队。军城提供货物与护卫,我可负责联络与谈判。所得利润,军城占七,我们仅取三成,只为报恩与谋生。不知将军与城主意下如何?”
谢云景和沈桃桃闻言,心中皆是一震。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峰回路转。
他们正为宋清远失踪,商路受阻而焦心不已,没想到天降奇兵。
这位死里逃生的波斯商女,竟有可能为他们打开一条更广阔的贸易通道。
谢云景目光如炬,审视着艾丽卡。
此女经历大难,却思路清晰,胆识过人,且提出的条件极为公道甚至慷慨,其报恩之心与商业眼光,皆不容小觑。
沈桃桃心中更是激动,她握住艾丽卡的手:“艾丽卡姑娘,若你真能助我军城打通商路,便是军城的大恩人。何谈三七之分,五五分成亦是应当。”
艾丽卡却摇摇头,真诚道:“沈姑娘不必如此。若无军城,我父女早已命丧荒野。三成足够了。当务之急,是让商队尽快运作起来。”
谢云景沉吟片刻,决断道:“好!此事便依你所言。待你父亲伤势稳定,你可先行绘制商道地图,列出所需货物清单与可能交换的物资。军城会全力支持你。谢一!”
“末将在。”谢一上前一步。
“即日起,你率一队精锐,负责艾丽卡姑娘及其族人的安全,并协助她筹备商队事宜。”
“是!主子!”
艾丽卡深深一揖:“多谢将军和沈姑娘的信任,艾丽卡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沈桃桃因为艾丽卡带来的喜悦,很快被心急如焚虑所取代。
宋清远带领的北行商队,已逾期整整十日,依旧音讯全无。派出的数批斥候皆无功而返。
谢云景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沉凝。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个黄昏,天际传来一声凄厉的鹰唳。
王玉兰带着黑风,几乎是跑着冲向城守府。谢云景和沈桃桃闻讯立刻迎了出来。
黑风看到谢云景,愈发焦躁,扑棱着翅膀,伸出那只沾血的爪子。
谢云景眼尖,立刻发现它爪子上紧紧绑着一小卷浸染了血渍的羊皮。
他小心翼翼地解下羊皮卷,迅速展开。上面是潦草却熟悉的字迹,是用炭笔匆忙写就,正是宋清远的手笔。
内容简短,却字字惊心:“遇伏,阿史那残部,困于枯雪谷。敌众我寡,张寻苦战,伤亡甚重。吾欲行险策,以身为饵,换弟兄生机。若得此讯,速援枯血谷东南隘口,清远绝笔。”
“枯雪谷!”谢云景瞳孔骤缩,那是北境一处极为险峻的峡谷,极易被围困。
“以身为饵?”沈桃桃脸色煞白,几乎站不稳。她太了解宋清远了,他所谓的险策,必是牺牲自己。
“黑风带回了消息,说明张寻他们可能有人突围了!清远他……”谢云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寒光爆射,“赵青!”
“末将在!”一直守在附近的赵青立刻上前,她今日恰在城守府汇报军工坊事宜。
“立刻点齐一百轻骑,不!五十骑!要最快的马,最精悍的人!携带火铳,轻装简从,即刻出发,驰援枯雪谷!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宋清远。”谢云景的声音斩钉截铁,“我率大军随后接应!”
“是!”赵青抱拳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步伐迅疾如风。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军城北门轰然洞开。
赵青一马当先,身着轻甲,手中一杆亮银长枪在闪烁着凛冽寒光。
她身后,五十名精锐骑兵如同沉默的旋风,紧随其后,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北方狂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