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惊愕的样子,白氏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一口喝了下去,挑眉道:“以为你娘我醉了?开什么玩笑,你忘了你的酒量随的谁?”
“那娘为何要那样?”窦岁檀不解,娘的酒量好,可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连爹都不知道。
她也是能喝些酒的,记得在小的时候,娘就给她尝果子酒,等她醉了,还拉着人一起笑她,久而久之,倒也练出来了。
白氏酒靠在了后面的迎枕上,懒洋洋地说:“岁岁,你说,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的无状,纵容你的失态,是为了什么?”
“那肯定是因为喜爱——”一说完,窦岁檀就有些愣了。
爹喜爱娘,那是很正常的,可今日娘的情状,可谓是极其无礼的,王爷那样的人物,怎容得娘这样轻佻,除非......
窦岁檀不敢多想,顿时有些回避。
“没出息,还不敢想了,你娘我魅力大着呢,”白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妥,“男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了。”
“可是娘为何要这样试探呢?”爹也就罢了,可那是王爷啊,窦岁檀小心地措辞。
“哼,”白氏冷哼一声,“你莫不是觉得我水性杨花?娘只是觉得,这个殷疏,对我们母女,未免过于宽容了些,况且,平日里不爱交际的王爷,为何偏偏今日来了窦家,你爹还没那么大面子,当初老太爷死,他都没来!
我猜,肯定是窦承建那老东西,手里有什么。
还有,你爹刚才也来的太及时了,过生辰,居然滴酒不沾,真是谨慎过头了吧,防谁呢。”
窦岁檀细想一下也是,但娘这样两方试探,真的不会翻船吗?
她自己和谢鹤明和离,但和表哥相看的时候,又觉得心里愧疚,说不清是为什么,只知道那份愧疚不是对谢鹤明的。
“爹自来比较谨慎的,毕竟立身朝堂不易。”窦岁檀说,多的是人想把爹拉下马,但也多的是人在爹面前下马。
窦家在朝堂经营这么多年,几代人的努力,可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要想扳倒爹,击垮窦家,那得是多大的事情。
看着女儿认真思考的样子,白氏满意地轻闭上眼,开始休息。
狭长的青石巷里,只余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因为刚才白氏醉酒的缘故,她们走的晚了一些,人很少,也不堵。
忽然,拉车的骏马发出一声长嘶,马车猛地顿住,巨大的惯性让车厢内的两人向前扑去。
“怎么回事?”窦岁檀瞬间反应过来,声音沉稳,一把扶住白氏。
车外已经传来兵刃交接的刺耳锐响,以及护卫和丫鬟们的怒喝和闷哼,
她两人出行都是带了不少的人的,一般人哪里会上前,
“夫人!小姐!有歹人!”是织云的声音,她已经护在了马车前面。
车外,几个武婢早已经下了马车,长剑出鞘,与外面的蒙面人缠斗在一处。
“铿!”格开辟劈向马车的一刀,火星四溅。
“嗤啦——”星罗的衣袖被另一人的利刃划破,她却眉头都不皱,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肩胛。
“去禀报大人!”白氏身边的两个丫鬟见状,连忙找机会突围。
她们的护卫虽勇,但对方的人更多,配合默契,还无意缠斗,显然早有准备,对她们身边的人了如指掌。
“滚开!”星罗厉喝,却被几人死死拦住。
车帘被猛地掀开,一张蒙着黑布,只露凶光的脸探入,伸手便向离车门近的窦岁檀抓来!
白氏猛地将女儿拉向身后,冷喝道:“放肆!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那蒙面人动作一顿,似乎被白氏的气势所慑,但随即眼中凶光更盛,毫不理会,依旧探手抓来。
两人一时没办法应对,另一侧车窗的帘子被利器划开,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粉末猛地撒入!
“屏息!”窦岁檀低喊一声,便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后的白氏更是直接软软地倒了下去。
窦岁檀强撑着,视野却迅速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织云和星罗目呲欲裂,拼着后背空门大开挨了一刀,也要奋力向她冲来的身影。
织云她们准备追,可是对方配合太过默契,并不恋战,把他们丢下,一蹬马车,就急急走了,还能剩下不少人把他们给绊住。
“我们去追,你们快去报信!”织云迅速下了决定。
*
“什么?你们是废物吗,护不住主子?”虽说晚了些,但窦承建并没有睡,听了消息,顿时怒了起来。
这些护卫,不是他窦家的人,但窦承建也知道,白家培养的人有多厉害,能从他们手上掳人,对方不仅有备而来,更是训练有素,还胆大包天。
这可是皇城跟边,天子脚下!
他堂堂一品大员的妻女当街被掳,面子往哪里搁?当即就派出人去,可正出门,一箭夹着飞纸就钉在了他的书房门前。
窦承建取来一看,脸色黑如锅底。
“窦大人台鉴:
漕粮折银,寸寸血肉。汝之权柄,铸我乡梓万千悲哭。
妻女暂借,性命无忧。
三日内,奏请废止改折策,明发告示,贴谕江南。见公文之日,即还汝骨肉。
若不然,黄泉路远,使君亦尝断肠之痛。
——平义会敬上”
窦承建推行此策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新帝都没登基,当时就是为国敛财,解国库燃眉之急。
可他在高位久了,何尝不知道地方官吏的贪腐和市场银价的波动。
官府折银时可以压低粮价,市面上银钱又短缺,百姓不得不贱卖粮食换取银两,层层盘剥之下,农户们破产,连江南都受到了影响!
他早前一直弹压,没想到现在以这样的方式爆出来。
烛火跳跃,映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女儿死了就死了,但阿柔......总之这件事绝对要压下去,不能够让任何人知道!
可事情哪里如愿,发生在天子脚下,殷疏刚到家,就收到了消息。
“王爷,可要出手?”
“嗯,我们在暗处,现在去禀报陛下。”殷疏皱着眉,因为这个消息,没由来的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