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哑巴,却对她的问题恍若未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强敌之上,周身气息陡然凌厉,再度迎向白煞诡谲莫测的攻击。
他认得白煞,所以不敢大意。
两人身影在雷光与黑暗中急速交错,劲风四溢,闷响不绝。
哑巴的招式沉稳狠辣,每一次格挡与反击都精准有效,逐渐将白煞逼得步步后退。
一番激烈的缠斗后,哑巴抓住一个破绽,一记重击狠狠命中。
然而,白煞受此一击,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怪笑。
他的身形开始扭曲、模糊,竟如同燃烧的纸张般化作一股浓稠腥臭的黑烟,迅速消散在夜风之中,再无踪迹。
又让他跑了。
刹那间,哑巴眉头紧锁,迅速收势,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威胁暂时解除后,他立刻转身,望向云翠方才倒下的地方——
这一看,却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云翠此刻并未消失,情况却更为糟糕。
此刻她依旧躺在原地,身体痛苦地蜷缩着,一口鲜血吐出,夜色下,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一副生命垂危的景象。
……
次日清晨,微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悄无声息地落在楚寒臂上,腿管系着一枚细小的竹筒。楚寒解下,倒出内里卷着的纸条展开,信上内容非常简洁:“白煞遁走。女孩身中奇毒,现已逼出,情况趋稳,未醒。安置于安全处。”
楚寒朝着那封信微微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目光扫过“白煞遁走”和“身中奇毒”时,眉头蹙紧。
哑巴办事,她向来放心。
只是……
她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白煞现身,神秘中毒的女孩……青州这潭浑水,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阿寒。”
萧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已走入屋内,正关切地望着她。
“阿宴……”楚寒闻声转身,对上他的目光,略一沉吟,将方才信中信息低声告知。
……
数个时辰后,白石村与黑泥沟交界之地,楚寒与萧宴的身影出现在此。
方才简短商议后,二人决定:哑巴既已接手那神秘女孩之事,以其能力足以应对,当前线索匮乏,与其分散精力,不如先集中探查眼前这座可能藏有关键线索的神庙。至于聋子和唐欣,楚寒则将他们安排到了白石村里,注意那边的情况。
简单的神庙,修建地颇为简陋,丝毫不见刘二根先前所说的气派模样。身后就是坟场,楚寒与萧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明明是白天,这里的环境却是一片死寂。
“嘎嘎嘎……”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令两人下定了决心,微风吹过破庙,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进庙门,一股混合着陈腐香灰的怪异气味朝着二人扑面而来。
庙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缕光线从破损的屋顶漏洞射入,勉强照亮飞舞的尘埃。
内部空间不大,布局简单,正中原本应供奉神像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方形基座放在那里。
“这就奇怪了。”面对这种情况,楚寒不由得喃喃道:“之前那衙役不是说这附近的村落都已信仰无上天尊为荣吗?怎么这里头会如此破败。”
“小心些。”楚寒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庙堂中显得有些轻忽。
两人分头行动,动作极轻,尽可能不激起更多灰尘。
“灼华前辈,你醒了吗?”重重疑虑之下,楚寒忍不住向脑内提出疑问,自从进入这白石村以来,灼华前辈似乎就一直处于一种断断续续的苏醒和昏迷之中,此时此刻,她似乎短暂的清醒了一瞬间,然后“嗯……”的一声又睡了过去。
对于这种情况,楚寒颇为无奈,本以为像灼华前辈这样的存在,放在别的地方高低是个外挂,结果放到她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效用。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萧宴的声音:“阿寒,来看这里。”萧宴唤道。
楚寒转头望去,只见萧宴此刻正沿着墙壁缓缓移动,墙壁斑驳,他动作极慢,忽然,他脚步一顿,蹲下身。
在一处墙角不易察觉的阴影里,他发现了一些异样——那里的灰尘有被不完全拂动的痕迹,似乎曾有什么东西被拖拽而过。痕迹很淡,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楚寒见状立刻走过去,俯身查看。两人对视一眼,楚寒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内息,轻轻按在那片地面上。
“下面……似乎有点不对。”此刻她沉吟道,“并非完全实心,但异常厚重,不像是普通地窖。”
就在他们试图进一步探查时,楚寒的目光被划痕尽头、墙角与地面交接处的一点微小异样吸引。
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浮尘,露出了一小片嵌在砖石缝隙里的、不同于周围灰尘的暗红色泽。
那颜色已然发暗发黑,几乎与泥土无异,但楚寒几乎可以肯定。
“是血渍。”她声音低沉,“干涸了很久,但……是血。”
几乎同时,萧宴也在那片区域嗅到了一丝极淡极淡、几乎被尘埃和霉味完全掩盖的特殊气味。
神庙内一时寂静无声。
“要进去吗?”萧宴看向积灰的地板,低声向楚寒确认。
楚寒目光沉静,毫不犹豫地微微颔首。
萧宴会意,不再多言。
他上前一步,指尖沿着石门边缘与斑驳的墙壁细致地摸索。片刻,他的动作停在一处不起眼的、略有松动的砖石上。他稍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括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神庙的构造并无术法波动,仅是精巧的物理机关。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神台后方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面,竟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入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腐气味的冷风从中涌出。
萧宴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幽深的洞穴,转头对楚寒低声道:“看来,‘神’迹之下,藏着的尽是些不见光的污秽。”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讽
楚寒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地道,目光同样冷然。她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再次颔首,与萧宴一前一后,步入了那地窖之中。
地窖入口的光亮在他们身后缓缓消失,最后一丝天光逝去。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混杂着陈年的土腥。脚下,粗糙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更深的黑暗。
通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楚寒手中的光芒微微晃动,映出萧宴凝重的侧脸。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警惕与探究。
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储藏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