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围在门口,有的伸着脖子看,有的议论:“你看蓁蓁这丫头,指挥得有模有样的,跟个小掌柜似的。”
“可不是嘛,听他娘说人家蓁蓁这丫头读小学的时候可认真了,现在会这些手艺也不意外嘛,毕竟人家不是有一句老话说什么书中就有什么什么屋?”
刚才说闲话的王秋花,见马桂英淘玉米淘得仔细,张寡妇炒芝麻炒得均匀,眼睛咕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走了。
叶蓁蓁见玉米泡得差不多了,喊叶卫诚:“二哥,把泡好的玉米倒进大铁锅,添水,没过玉米两指。”
叶卫诚应着,把玉米倒进锅里,添好水。
李秀兰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更旺了,锅里的水慢慢冒起了泡。
叶蓁蓁蹲在灶台旁,盯着锅里的玉米:“娘,火再小点儿,慢慢煮,把玉米煮烂了,才能碾成浆。”
一直到晌午,锅里的玉米终于煮烂了,叶卫诚把煮烂的玉米倒进石碾子,慢慢碾成浆。
马桂英和张寡妇则在旁边帮忙,把碾好的玉米浆过滤到另一个大铁锅里。
叶蓁蓁往锅里加了点水,对李秀兰说:“娘,火再旺点,把玉米浆熬稠,熬成糖稀。”
锅里的玉米浆慢慢咕嘟着,香味飘了出来,门口的村民都凑得更近了,二丫踮着脚,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娘,好香啊!是不是快熬成糖了?”
叶蓁蓁看着嘴馋的二丫,用筷子蘸了点糖稀,吹凉了递到小丫头嘴里:“尝尝,甜不甜?”
二丫含着筷子,眯着眼笑:“甜!比水果糖还甜!”
叶蓁蓁和叶卫诚对视一笑,看来这次做的糖比她预期的还要成功。
…………
李秀兰刚把切好的玉米糖和搓好的芝麻糖分装在竹篮里,准备明天送供销社,糖坊门口突然炸响王秋花的大嗓门:“蓁蓁丫头!你给我出来!”
叶蓁蓁擦了擦手上的糖稀,抬头就见王秋花拽着她儿媳妇刘春桃,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五个凑热的村民。
刘春桃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指尖都攥得泛白,头埋得低低的,眼角偷偷往糖坊里瞟,满是局促,半点没有期待的样子——显然是被王秋花硬拉来的。
“二婶,这都快黑了,您咋来了?”叶蓁蓁迎上去,手里还拿着块刚搓好的芝麻糖,递了块给旁边看热闹的小孩。
“我再不来,我家春桃的工分都被你们吞了!”王秋花叉着腰,三角眼扫过糖坊里的李秀兰和马桂英,声音拔高了八度,
“早上我就说了,春桃手巧,纳鞋底、蒸馒头样样行,咋就不能来糖坊?你娘李秀兰、你三婶马桂英,还有你那表姐张寡妇,哪一个不是沾你的光?合着公社的糖坊,成了你叶家的自留地?”
叶卫诚把手里的木勺往灶台上一放,眉头皱得老高:
“二婶,上次选糖坊的人,是蓁蓁跟支书叶德山、大队长叶振海一起商量的,说先让我娘、三婶和张婶试一阵,把糖供到供销社,要是销路好,再招人扩规模。当时在大队部开会说了,您当时也在场,咋这会儿忘了?”
“我那是没听清!”王秋花眼一瞪,梗着脖子反驳,“谁知道你们真就只招这仨?现在知道糖坊工分比下地高,春桃想来咋了?公社的工分,又不是你叶家的!”
说着,她狠狠拧了下刘春桃的胳膊,“你倒是说句话啊!想不想来糖坊挣工分?”
刘春桃疼得一缩,却只小声嗫嚅:“娘,我……我在家喂猪也挺好的,熬糖我也不会……”
“你懂个屁!”王秋花骂了一句,转头又冲叶蓁蓁喊,“她就是嘴笨!心里想得来!你今天必须让她来,不然我就坐在糖坊门口不走了!”
旁边的李婆子跟着帮腔:“就是!我家老婆子年轻时熬过麦芽糖,比马桂英懂行,蓁蓁咋不叫她来?我看你就是偏心自家人!”
马桂英手里的糖球没搓完,停在半空,脸涨得通红:“我、我是前几天跟着蓁蓁学熬糖稀,熬坏了一锅玉米浆才学会的,不是白来混工分的……”
“你懂啥熬糖?”王秋花打断她,语气里满是不屑,“不就是烧火煮玉米嘛,换春桃来,保准比你熬得好!”
叶蓁蓁往前站了一步,声音平静却透着硬气:
“二婶,选人的时候说好了,先让我娘她们三个试工,一是她们提前跟着公社的人学了技术,二是得先把供销社的销路稳住。
现在糖还没送出去,能不能长期供贷都不一定,贸然招人,要是后面没活儿干,工分咋算?这是我跟支书、大队长一起定的章程,不是我个人说了算。”
“章程?啥章程!”王秋花往地上跺了跺脚,震得裤脚的补丁晃了晃,“我不管!今天春桃必须来!”
正吵着,门口传来一阵粗嗓门:“吵啥呢?大晚上的,糖坊门口闹哄哄的像啥样子!”
众人回头,只见叶振海扛着锄头站在那儿,脸膛黝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刚从地里回来,听说糖坊第一锅糖熬好了,特意绕过来看看,没想到撞上这出。
王秋花一见叶振海,立马换了副脸,凑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振海啊,你可来了!你快评评理!蓁蓁这丫头偏心,糖坊招人只招自家人,春桃想来挣工分,她就是不让!”
叶振海甩开她的手,沉脸问:“咋回事?蓁蓁,你说说。”
叶蓁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补充:“大队长,选人的时候,我跟您和支书商量的,先让我娘她们三个试工,等供销社那边定了长期供货,再按村里的规矩招人,您忘了?”
叶振海点点头,转头瞪着王秋花:“秋花,当时在大队部开会,我跟德山支书说得明明白白,先试工再招人,你当时还说‘行,先让她们试试’,咋这会儿不认账了?”
王秋花愣了愣,随即嘴硬:“我、我那是随口应的!谁知道工分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