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突突”地跑在土路上，扬起的尘土沾在裤脚，风里裹着庄稼地的清香。
叶德山坐在车斗边，指着前头的岔路口说：“往前再走二里地就分道了——左边是去华城的小客运站，接知青得往那儿去；
右边岔路拐过去，就是云县供销社的方向，俩地方正好反着来。”
叶振海点头接话：“咱约个时间汇合吧，省得互相等。我看这样，现在刚过晌午，你们送完糖，咱接完知青，下午一点整，都到县城东头的那个岔路口等着，大家都熟悉，咋样？”
叶蓁蓁心里盘算了下，送糖、对账、跟张主任敲定后续供货，一个钟头足够，便笑着应下：
“成！就按大队长说的，下午一点老李家面馆见。”叶卫诚也点头：“放心吧支书、大队长，咱准点到，不耽误事儿。”
说话间就到了岔路口，陈建国把拖拉机停稳。
叶德山和叶振海跳下车，叮嘱道：“路上小心，有事就找供销社的人问，城里不比村里，别走错路。”
叶蓁蓁应着，和叶卫诚一起把糖箩筐抬下车——筐子沉，两人各扶一边，慢慢往右边岔路挪。
陈建国在驾驶座上喊：“送完糖别急，慢慢走，岔路口见！”
看着拖拉机往左边开远，叶卫诚擦了擦汗：“小妹，这筐子真沉，亏得用了爹编的箩筐，要是竹篮，指不定早晃散了。”
叶蓁蓁笑着点头，眼睛往路边瞅：“前头有个老伯伯推着车卖凉水，咱去买两碗，歇口气再走——张主任昨天在信里说，他今天在供销社值班，正好跟他把长期供货的合同细则敲定。”
两人买了两碗凉水，蹲在路边喝着，风一吹，身上的热意散了大半。
歇够了，又抬着糖筐往县城里走，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供销社的青砖小楼，门头上挂着“云县供销合作社”的木牌，门口停着两辆自行车，还有人推着平板车在卸货。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穿中山装、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迎出来，笑着招手：“蓁蓁同志，卫诚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叶蓁蓁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张主任吗！
赶紧放下糖筐，笑着握手：“张主任好，让你久等了我们来送第一批糖。”
叶卫诚也跟着点头：“张主任好！”
张主任往糖箩筐上扫了眼，伸手掀开蓝布，看见里面码得整齐的玉米糖、芝麻糖，还有胖乎乎的小兔子、小花朵糖，眼睛立马亮了：
“哟，还有花样糖，比上次我见过的都要好，这模样也讨喜，孩子们指定爱要！”
叶蓁蓁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张主任，这是我们试做的花样糖，想着能让供销社多些品种。上次跟您谈的长期供货，您看今天方便把合同细则再对对不？”
“方便！太方便了！”张主任赶紧往里让，“快进来，办公室有凉水，先歇会儿，我让仓库的老王来搬糖，咱边对账边说细则。”
没一会儿，仓库的老王就扛着扁担来了，和叶卫诚一起把糖箩筐抬进仓库——过秤时，玉米糖六十五斤，芝麻糖二十四斤，连带着花样糖，总共九十二斤，跟叶蓁蓁账本上记的分毫不差。
张主任拿着账本，满意地点头：“数量准，糖的质量也好！蓁蓁同志，你上次说的‘每月一百斤玉米糖、五十斤芝麻糖’，咱就按这个定，要是花样糖做得好，下次也可以加量。工分的事儿，公社那边已经批了，每斤糖给你们算八分，月底统一结算，咋样？”
叶蓁蓁心里一喜——这个工分比预想的还高些！忙点头：“谢谢张主任！我们一定保证质量，按时供货。”
两人又对着合同细则捋了一遍，张主任拿出公章，“啪”地盖在纸上，递了一份给叶蓁蓁：“成了！这合同你收着，下次送糖直接按这个来。”
叶蓁蓁小心翼翼把合同折好，揣进怀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半了：“张主任，不耽误您忙了，我们还得去跟支书、大队长汇合，先告辞了！”
张主任笑着送他们到门口：“路上慢点！下次送糖提前打个电话，我让老王在门口等着接。”
送完糖、跟张主任敲定长期供货的合同细则，叶蓁蓁把盖了公章的合同小心揣进怀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刚过十二点半。
她和叶卫诚抬着空箩筐走出供销社，叶卫诚揉了揉胳膊：
“小妹，咱们该去岔路口了吧，看这时间，振海叔和德山叔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了。”
叶蓁蓁点头应下：“成！那咱们快走！”
两人便抬着空箩筐往回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之前的岔路口路边卖凉水的老伯伯还没走，见他们回来，笑着招呼：
“俩娃子送完货啦？要不要再歇会儿喝碗水？”叶蓁蓁摆摆手：“不了大伯，我们在这儿等同伴，谢谢您！”
两人把空箩筐往树荫下一放，蹲在路边歇着。
风从庄稼地吹过来，带着麦秆的清香，刚在供销社憋出的热意散了大半。叶卫诚揪了根草茎在手里转：
“张主任给的工分真不低，每斤八分，往后咱村这糖生意稳了！”
叶蓁蓁刚要接话，就听见远处传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是从左边岔路的方向来的，准是叶德山他们接完知青往回走了。
两人赶紧站起身，往路口边靠了靠。
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看见车头从树影里钻出来，陈建国握着方向盘，车斗里坐着叶德山、叶振海，还有三个背着帆布包、穿得干净整洁的男知青，和两个长得清秀的女知青。
叶蓁蓁笑着要挥手喊“叔”，目光扫过车斗角落时，却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顿住——
那角落坐着个穿蓝布工装的男人，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正斜睨着身边的知青，嘴角撇着点不耐烦的弧度。
不是别人，正是原主在夏家时，最常跟着夏语棉一起欺负原主的亲二哥，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