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艺大赛的请柬一经贴出,便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京城激起了千层浪。布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识字的扯着嗓子念,不识字的伸长了脖子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兴奋。
“头名彩金……五百两?我没看错吧?是个、十、百……真的是五百两黄金!”一个壮汉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五百两黄金,那是什么概念?寻常百姓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这笔钱,足以在京城买下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再买上几十亩良田,舒舒服服地当个富家翁了。
“还有‘东宫御厨’的虚衔!我的天,这要是拿了头名,不光有钱,还有了名!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厨子?”一个酒楼的大师傅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那块金灿灿的牌匾已经挂在了自家门楣上。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半日之内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至王公贵胄府中的名厨,下至街边摊贩的伙夫,甚至是寻常百姓家掌勺的主妇,心思都活络了起来。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一条通天的青云路。
魏王府。
“啪!”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魏王沈演琮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宋清沅!又是她!一个厨艺比赛,也敢拿出五百两黄金做彩头!她哪来的钱?东宫的库房是金山银山不成!”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正是陈氏一族在京城的主事人,魏王的亲舅舅,陈元敬。
“殿下息怒。”陈元敬躬身道,眼神却阴沉如水,“太子妃此举,一石三鸟。其一,为‘御品鲜’造势,彻底把这酱油的名声打出去;其二,以重金和虚衔收拢人心,让京城的厨行都念着她的好;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在向我们示威。”
“示威?”沈演琮冷笑,“她也配?”
“殿下,万不可小觑。”陈元敬的语气十分凝重,“李德裕在户部吃了瘪,灰头土脸地为她铺路。张大学士那样的清流老臣,为了几瓶酱油就亲自登门。如今她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京城百姓现在只知太子妃贤德,心系民生,您之前的努力,快要被她这点小恩小惠给冲垮了。”
沈演琮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当然知道,民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关键时刻要了他的命。他苦心经营多年,在朝中拉拢官员,在民间施粥铺路,好不容易才有了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声势。可宋清沅这几招,看似都上不得台面,却招招打在七寸上,直接绕过了朝堂,去笼络最底层的百姓和商贩。
“舅舅,你说该怎么办?”沈演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风头出尽。”
陈元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殿下,既然她摆下了擂台,我们为何不上去唱一出戏呢?她想借此扬名,我们就让她身败名裂。”
“哦?计将安出?”
“京城第一楼‘醉仙居’的首席大厨刘一手,是我陈家多年前就安插下的人。此人厨艺高绝,尤擅雕工与摆盘,做的菜式华丽精美,最是能唬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评判和百姓。我们让他去参赛,以他的手艺,夺魁并非难事。”
沈演琮皱眉:“夺魁?那岂不是遂了她的意,让她捧出个‘厨神’来?”
“殿下稍安勿躁。”陈元敬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夺魁只是第一步。等他拿了头名,领了赏金,得了‘东宫御厨’的封号,风头最盛之时,我们再安排一场‘意外’。比如,让他突然暴毙,再从他家中搜出他与东宫暗中勾结,意图在御宴中下毒的‘证据’。届时,太子与太子妃,可就不是收买人心这么简单了,而是图谋不轨,意图弑君!”
沈演琮的眼睛倏地亮了。这个计策,阴狠毒辣,环环相扣。一旦成功,别说太子之位,沈演之和宋清沅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好!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他抚掌大笑,“就这么办!舅舅,此事你亲自去安排,务必做得天衣无缝!”
“殿下放心。”陈元敬躬身领命,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东宫,书房。
宋清沅正在翻看厨艺大赛的报名名册,厚厚的一大摞,登记在册的厨子已经超过了五百人。
“看来京城的美食家还真不少。”她笑着对一旁的沈演之说,“连司天监的火头军都来报名了,说是对火候的掌握有独到心得。”
沈演之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眼中也带着笑意。“五百两黄金的诱惑,足以让佛跳墙了。”他拿起一份名册,随意翻了翻,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刘一手,醉仙居的首席?”
“嗯,我也注意到他了。”宋清沅点了点那个名字,“此人名气极大,一手登峰造极的淮扬菜,是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宴请的首选。他来参赛,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醉仙居的背后,是陈家。”沈演之放下名册,语气平淡,却让空气中的温度降了几分。
宋清沅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我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不担心?”沈演之问。
“担心什么?”宋清沅抬眼看他,眸光清亮,“担心他们派人来砸场子?还是担心他们玩什么阴谋诡计?”她轻轻哼了一声,“我既然敢设这个局,就不怕他们入局。鱼越大,上钩的时候才越有意思。我倒要看看,魏王和陈家,想在这场盛宴上,给我加一道什么‘菜’。”
她的自信并非盲目。从决定举办大赛开始,她就预料到了魏王一党的反应。对方要么破坏,要么利用。破坏的手段无非是制造混乱,影响比赛声誉,这容易防范。而利用,则必然要派人深入其中,争夺头名,以图后效。
“我已经让听雨去查这个刘一手了,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朝天。”宋清沅把名册合上,胸有成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想唱戏,我便搭台。就看谁的戏,更能得这满城百姓的喝彩了。”
沈演之看着她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中既是欣赏,又有一丝心疼。他握住她的手,触手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