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酱油的功劳!我吃出来了,和我家里的豆酱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五十文一瓶?不贵啊!明天开卖我第一个去买!有了这个,我家那口子做的菜肯定也能好吃十倍!”
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便衣男子悄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离开了现场,直奔户部衙门。
此刻的户部尚书李德裕,正在官署里优哉游哉地品着茶。派去东宫的探子回报说,太子和太子妃这几天没什么大动静,他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打的太极给绕晕了,正在知难而退。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名官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李德裕不满地放下茶杯。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朱雀大街……整个朱雀大街都快被太子妃给掀翻了!”那官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李德裕皱着眉,在属官的簇拥下,半信半疑地来到了衙门口。刚一出门,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肉香味就钻进了他的鼻子。他抬头望向朱雀大街的方向,只见那边人头攒动,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很快,派出去的探子也回来了,将品鲜会的盛况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李德裕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捻着胡须的手,第一次停了下来。
“好个太子妃……好一招釜底抽薪!”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这边还在慢悠悠地“研究章程”,人家直接把产品发布会开到了大街上,还开得如此成功。这一下,户部彻底陷入了被动。
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御品鲜”的好,都在等着官府铺货售卖。他要是再拖延,就不是稳重,而是无能,是尸位素餐,是公然对抗太子和民意!
“大人,现在怎么办?度支司那边都快被其他衙门的人问疯了,都在打听什么时候能买到‘御品鲜’,想给家里捎几瓶。”侍郎焦急地问。
李德裕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自己小看了那位太子妃。这一局,他输了。再硬抗下去,只会输得更惨。
“怎么办?”他冷哼一声,“备车!去朱雀大街!”
当李德裕的官轿出现在朱雀大街时,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从轿子里下来,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闻着空气中那让他都有些嘴馋的香味,一张老脸绷得紧紧的。
听雨得了消息,不卑不亢地迎了上来,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李尚书。”
“太子妃呢?”李德裕沉声问。
“回尚书大人,娘娘在宫中。娘娘说,此等小事,不敢劳烦尚书大人亲临。”听雨的话说得客气,却绵里藏针。
李德裕的脸皮又是一抽。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给他下马威。他深吸一口气,竟然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子妃娘娘心怀万民,实乃社稷之福。
推广‘御品鲜’这等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户部责无旁贷!你回去告诉太子妃,就说老夫已经连夜召集了司里所有得力干将,加班加点,三天之内,必定拿出一套详尽周全的推广方案!保证让‘御品鲜’以最快的速度,摆上京城每一户百姓的餐桌!”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辞严,仿佛从一开始他就是“御品鲜”项目最坚定的支持者。周围的百姓听了,不明就里,还以为户部尚书也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纷纷鼓起掌来。
听雨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恭敬:“那奴婢就替娘娘,先谢过李尚书了。”
李德裕没再多留,灰溜溜地钻回轿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东宫里,宋清沅听完听雨的回报,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老狐狸,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对一旁的沈演之说。
沈演之也笑了,他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是你这道‘红烧肉’,烧得太香,让他不得不低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星辰,有大海,有他从未见过的鲜活与灵动。“清沅,你做得很好。”
一句简单的夸赞,却让宋清沅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而这场品鲜会带来的影响,还远不止于此。
就在李德裕狼狈回府的当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递了帖子,求见太子。
来人是翰林院的张大学士。这位张大学士是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为人清高,从不参与党争,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但他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爱好——好美食。
沈演之在书房接见了他。
“老臣今日,是特来向太子殿下求一样东西的。”张大学士开门见山,一双老眼亮晶晶的。
“大学士请讲。”
“就求殿下,能匀老臣两瓶‘御品鲜’。”张大学士咂了咂嘴,回味无穷地说,“老臣今日让府里下人去排队领了一碗红烧肉,那滋味……啧啧,绕梁三日,不绝于口啊!老臣活了七十载,自问吃遍天下美味,却从未尝过如此醇厚鲜美之物。只可惜,那品鲜会只送不卖,可把老臣给急坏了。”
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像个孩子一样为了一口吃的着急,沈演之和宋清沅都忍俊不禁。
“大学士言重了。”宋清沅从屏风后走出,亲手奉上一个精美的礼盒,“区区薄物,何敢劳动大学士亲临。这里有十瓶,还请大学士带回府,慢慢品尝。”
张大学士一见那礼盒,眼睛都直了,宝贝似的接过来抱在怀里,连声道谢。
“殿下,娘娘,”他收好东西,神色郑重了许多,“老臣今日来,除了讨要酱油,还有一言相告。‘御品鲜’是好东西,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魏王那边,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母家姓陈,陈氏一族,在江南一带,掌控着私盐的命脉。殿下的盐改,‘御品鲜’的推广,都动了他们的根基。
他们明面上不敢如何,暗地里的手段,只怕会层出不穷。殿下与娘娘,务必小心。”
这番话,无疑是雪中送炭。
沈演之和宋清沅对视一眼,皆起身,郑重地向张大学士行了一礼。
“多谢大学士提点。”
张大学士坦然受了这一礼,笑道:“老臣不站队,不结党,只认一个理。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能让这江山更稳固,老臣就敬佩谁。殿下与娘娘,好自为之。”
说完,他抱着那盒酱油,心满意足地走了。
送走张大学士,书房里一时很安静。
“我们好像,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宋清沅轻声说。
“不算盟友。”沈演之摇头,“但他代表了一批人。一批厌倦了党争,只希望国泰民安的纯臣。我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里。
只要我们走得正,行得端,他们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甚至会在关键时刻,成为我们的助力。”
宋清沅明白了。民心,才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是街头的百姓,还是朝中的清流,只要能赢得他们的心,他们的路,就能走得更稳。
“对了,”宋清沅忽然想起一件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请柬,“厨艺大赛的帖子我已经拟好了,头名彩金五百两,还有‘东宫御厨’的虚衔。殿下,你说,这鱼饵撒下去,会钓上什么鱼来?”
沈演之接过请柬,看着上面“广邀天下名厨,共襄御品盛筵”的字样,微微一笑。
“不知道会钓上什么鱼。”他将请柬递还给她,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但我知道,京城这潭水,要被你搅得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