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别说你自己,你那五个女儿将来婚嫁都受影响。”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她的五个女儿呢?
她的爹娘呢?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女儿们天真无邪的脸庞。
她们才十岁、八岁、六岁、五岁、三岁……
未来的路那么长,难道要她们背负“私奔母亲”的污名长大吗?
还有年迈的父母,住在偏远山村,靠种地维生。
若是得知女儿做出这等“丢脸”之事,会不会气病在床?
邻里乡亲的指指点点,又该如何承受?
她们能扛得住那些风言风语吗?
将来会不会怪她自私?
这些问题像一把把钝刀,在她心头反复割划。
她不怕苦,不怕穷,也不怕孤独,可她怕伤害最爱的人。
如果她的选择会让所有人痛苦,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她必须想明白。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逃离,而是一生的选择。
她不能再像个少女一样只凭感情行事。
她不再是单独一个人了,她是五个孩子的娘。
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五个人的命运。
所以,她必须冷静,必须清醒,必须——想明白。
林沫没再追问,只轻轻笑了笑,笑容温和而自然,仿佛刚才的沉默与凝重从未发生过:“没事就好,别想太多。快吃吧,饭菜还热着,趁热吃才香。吃完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还得赶路呢。”
沈茉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头夹了一筷子菜,强压着胸口那股翻涌上来的闷胀感,像是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口,喘不过气来。
她咬紧牙关,一口接一口地把饭往嘴里塞,咀嚼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这样就能麻痹内心的疼痛。
她必须撑住,不能倒下。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的人,为了还没走完的路,为了那些尚且未知的真相。
只要还能站着,就不能让人看出她的脆弱。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凄厉又急促,撕破了原本平静的夜色。
那声音里夹杂着男人粗哑的怒吼和女人惊恐的哭喊,伴随着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茉的手猛然一颤,筷子瞬间停在半空中,米粒从筷尖滑落,掉回碗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眼神微凝,耳朵竖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出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沫也听见了,她缓缓抬起头,朝那片喧闹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神色淡然得仿佛只是听见了几只野猫在打架。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听着像男男女女的声音。”
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和不屑,“估计是哪对不知羞耻的男女,趁着天黑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干点见不得人的事,结果被人撞破了,闹起来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年头,规矩早就坏了,私情乱搞,家宅不宁,也难怪旁人看不过眼,要出来管一管。”
沈茉听着这番话,心头忽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捏着筷子的指节都泛了白。
婆婆嘴里的那对“野鸳鸯”,该不会说的就是她儿子吧?
那个曾经温文尔雅、如今却杳无音讯的沈家公子——她的丈夫,会不会正是今夜被人捉奸在床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若是婆婆知道了那是她亲生儿子,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地说这话了,更不会用如此轻蔑的语调去嘲讽所谓的“不知羞耻”。
她或许会崩溃,会愤怒,会撕心裂肺地质问,甚至当场晕厥。
可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才能这般风轻云淡,像个局外人一样评头论足。
“心情好点没?”
林沫忽然转过头,看着沈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倒是温和了几分,像是长辈在关心晚辈。
“愁眉苦脸过一天,开开心心也是一天,干嘛不选后者呢?日子是自己的,别让别人的情绪把你拖进泥潭。”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却透着一股狠劲,“云舒啊,想开些,人生哪有跨不过去的沟坎?真有迈不过去的,那就狠狠踩几脚,总能把它踏平。”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刀锋划过水面:“记住一句话——我不好受,别人也别想安生,明白不?活着就不认输,疼也要挺直腰杆站着。”
说完,林沫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脚步稳健,背影坚定,仿佛刚才那一番话只是随口叮嘱,却字字如钉,深深扎进了沈茉的心里。
沈茉依旧坐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双木筷,指尖冰凉。
她望着林沫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恐惧,也有某种隐隐的觉醒。
她在想,那句话究竟是警告,还是……
鼓励?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弥漫在村口的小路上,空气中带着一丝清冷的湿意。
林沫就已整装待发,带着一行人启程赶路。
队伍里有孩子,有妇人,还有几个随行的丫鬟仆从,大家都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却被林沫一声令下,不敢怠慢。
现在已是六月,暑气渐浓,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
为了避免中午酷暑难耐,中暑生病,林沫早有安排:清晨赶路,趁着凉快多走一段;中午太阳最烈时,寻个树荫或凉亭歇息避暑;等傍晚气温降下来再继续前行。
可他们才走出没多久,才刚拐过山脚,前方尘土扬起,便见许怀谦父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两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脚步匆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这两人此前因犯事被砍去了一条胳膊,如今各缺一臂,行走略显不便,却一点不害臊,反倒厚着脸皮凑近队伍,摆出一副“我也是自家人”的姿态。
一靠近,就开始各种献殷勤。
许怀谦抢着要去拿林沫的包袱,嘴里还不停地说:“大姑奶奶,您一路上辛苦了,这些粗活哪能让您动手,交给我就行!”
他那仅剩的一只手伸得老长,满脸堆笑,眼睛却不断往队伍里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