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飞舟的舷窗,洒了进来,将整个船舱,都染上了一层凄美的、如同鲜血般的暗红色。
空气中,那由珍稀香料燃烧所产生的、具有凝神静气功效的灵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凝固的压抑。
那奢华的灵玉地板,冰冷刺骨。那由千年养魂木打造的桌椅,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墙壁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仿佛失去了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整个船舱,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将萧阳等人的最后一丝尊严与希望,彻底禁锢。
在这片死寂的氛围中,苏织夏那句不止一个顽疾,如同最严厉的审判,回荡在死一般寂静的船舱之内。
萧阳,面如死灰,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他身后的四名道种境长老,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那一张张平日里写满了倨傲与威严的老脸,此刻,涨得通红,如同被当众,剥光了衣服一般,无地自容。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苏织夏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话:
“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你们的圣兽,得的,根本就不是病。”
萧阳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迷茫与不解的眼神,看着苏织夏,失声问道:“不是病?那……那是什么?”
苏织夏的目光,从他那张写满了悔恨与痛苦的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那四名低着头的长老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血脉反噬,确实是诱因。但真正让它,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你们这三百年来,喂给它的,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
“不!这不可能!”
那名之前被沧夜吓得不敢动弹的红袍长老,闻言,再也忍不住,反驳道:“我们喂给圣兽的,全都是圣地宝库中,最顶级的、药性最温和的灵药!每一株,都价值连城!怎么可能会害了它?!”
“价值连城?”
苏织夏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在我看来,你们喂给它的,不过是一堆属性驳杂的、未经提纯的‘垃圾’罢了!”
“每一种天材地宝,都蕴含着独特的、属性各异的灵力。少量的、属性相近的灵力,可以相互融合,滋养己身。但大量的、属性驳杂的灵力,在它那本就受损的体内,非但不能融合,反而会相互冲突、相互排斥,如同成千上万种剧毒,在它的经脉中,日夜不息地,厮杀、争斗!”
“你们,不是在救它,而是在用最昂贵的方式,凌迟它!”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些所谓的“圣地高层”,一字一句地,揭开了那个最残酷的、也是最丑陋的真相:
“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些吗?”
“不,你们知道。”
“你们比谁都清楚,胡乱吞噬天材地宝,会导致灵力驳杂,根基不稳。你们教导弟子时,想必,也是这么说的吧?”
“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你们贪婪!”
“你们贪婪地,希望圣兽,能像三百年前一样,继续,为你们的野心,保驾护航!你们贪婪地,希望它,能立刻,恢复到巅峰状态,好让你们,去争夺下一个‘太阳神树的树心’!”
“你们根本,就不是在‘治病’,而是在‘催熟’!你们将那些驳杂的能量,一股脑地,塞进它的嘴里,只是为了,榨干它最后的一丝价值!”
“你们的‘爱’,是建立在‘利用’之上的。你们的‘救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最自私、最丑陋的‘贪婪’!”
苏织夏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萧阳等人的心脏,将他们那最后的一丝伪装,彻底撕碎。
“嘎嘣——”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只见,角落里,墨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随即,它张开小嘴,“噗”的一声,吐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灵气盎然的龙晶灵石。那块被它啃了半天的厚土晶,则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灵气的、灰白色的粉末。
它用实际行动,佐证了苏织夏那“灵力需要提纯”的理论。
当然,除了苏织夏一行,其他人也有很奇怪的疑问,就是厚土晶被吸收了可以理解,那吐出来那块灵石又是怎么来的?
不过碍于这个气氛大家都憋着不说,只是越发觉得苏织夏连崽崽都那么神奇,对苏大师越发敬仰了。
在听完苏织夏这番颠覆性的“诊断”后,萧阳等人,彻底陷入了呆滞。
他们回想起,这三百年来,圣兽那越来越痛苦的嘶吼,以及那越来越衰弱的气息,终于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一个愚蠢而又可怕的错误。
沧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那双冰冷的、如同深渊般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萧阳,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能感觉到,在说出那番话后,苏织夏的心中,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怒意。
这,让他,很不开心。
炎骁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他今天所听到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中央大陆”与“顶级圣地”的认知。他本以为,那是一个充满了“道法”与“秩序”的、更高维度的世界。却没想到,在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也隐藏着如此肮脏的、令人作呕的“贪婪”与“算计”。
他看着苏织夏,心中,那份敬畏,再次,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意识到,苏织夏,不仅仅是一个“神医”,更是一个能够洞悉“人性”的、可怕的“智者”。
而三只崽崽,则用最纯粹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墨麟在吐出那枚灵石后,便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苏织夏的脚边,趴下休息。
云昭则飞到了苏织夏的肩膀上,用自己那温暖的小身体,贴着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阵阵安抚般的、轻柔的鸣叫。
而灵檀,有些无聊了,趴在沧夜腿上似乎想睡觉。
苏织夏看着他们,淡淡地,说道:“现在,你们还觉得,我之前开出的那两个条件,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