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织夏那句云淡风轻的“这,还只是定金”,如同最沉重的山岳,狠狠地,压在了萧阳的心头,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他颓然地,跌坐回那张由千年养魂木打造的椅子上,失魂落魄,再无半分圣子风采。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疯狂地,权衡着利弊。
答应?
如果答应,就意味着,烈阳圣地未来百年,都将有一个“太上皇”,骑在自己的头上。
圣地辛辛苦苦,从中央大陆各地搜刮来的海量资源,将有三成,要拱手送给一个外人。
这对于向来视财如命的圣地长老们来说,无异于割肉饮血。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自己将这份协议带回圣地时,将会引起怎样轩然大波,自己这个圣子之位,恐怕都将岌岌可危。
但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的后果,他更承受不起。
圣兽陨落,护山大阵崩溃,敌对势力环伺……那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届时,别说是百年三成的纯利,恐怕整个圣地,都将被人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个道理,他懂。
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大到了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用一种充满了绝望与无力的语气,沙哑地,问道:“那……苏大师,您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苏织夏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寂静的船舱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条件:“第二,我要你们烈阳圣地,以圣主的名义,对外宣布,聘请我,为你们圣地的‘首席客卿长老’,地位,与圣主等同。”
她之所以要这个“首席客卿长老”的身份,并非是贪图虚名,而是出于更深层次的考量。
中央大陆,强者为尊,势力盘根错节,远比万寂废土要复杂得多。她一个无根无萍的“外来者”,即便拥有通天的手段,也难免会遭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觊觎。
而【烈阳圣地】,这块金字招牌,无疑是最好的“保护伞”与“通行证”。
有了这个等同于圣主地位的身份,她日后,在中央大陆行走,无论是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还是寻找沧夜的身世线索,都将“名正言顺”,无人敢轻易招惹。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内部身份”,那“百年三成纯利”的协议,才算是真正地,上了“双重保险”。
这,是一把保护伞,也是一把,悬在烈阳圣地头顶的、合法的“枷锁”。
没等萧阳从这个同样有些匪夷所思的条件中回过神来,苏织夏便继续,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平静地说道:“第三个条件,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你们先欠着吧。
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对我绝对的坦诚。
“我要知道,你们的圣兽,究竟,是怎么病的。”
萧阳闻言,一脸茫然,下意识地,便将之前对苏织夏说过的那套“与域外天魔大战,伤了本源”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苏大师,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圣地的护山圣兽,是在三百年前,与一头域外天魔大战时,为了保护圣地,才……”
然而,这一次,苏织夏直接,打断了他。
“圣子殿下,”
苏织夏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压迫感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萧阳,一字一句地,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继续,对我说谎吗?”
轰!
苏织夏的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尖刀,彻底刺穿了萧阳最后的伪装。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毫无血色。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那四名道种境的长老,更是如遭雷击,一个个,面如死灰。
一旁的炎骁,看到这一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说谎?
难道,那所谓的“与域外天魔大战”,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谎言?
一个顶级圣地,为什么要用这种谎言,来掩盖自己护山圣兽的病因?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船舱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三只原本还在嬉闹的崽崽,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的气氛。
墨麟停止了啃咬厚土晶,抬起头,用它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警惕地,看着脸上失色的萧阳。
云昭也从苏织夏的肩膀上,飞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膝头,喉咙里,发出一阵不安的、低沉的呜咽。
只有灵檀,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它好奇地,歪着小脑袋,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轻轻地、疑惑地,扫了扫。
最终,在苏织夏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视下,萧阳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苏大师……我……我说!我全都说!”
他用一种充满了悔恨与痛苦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被烈阳圣地,隐藏了三百年的、最肮脏的秘密:
“圣兽的本源之伤,并非是因为‘域外天魔’……”
“而是因为,三百年前,圣地为了争夺一件从上古遗迹中出世的至宝——【太阳神树的树心】,与其他两大圣地,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当时的老圣主,不惜耗费自身一半的精血,强行,催动了圣兽的血脉本源,让其,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
“虽然,我们最终,惨胜,并成功地,夺得了那件至宝。但圣兽,也因此,遭到了无法逆转的‘血脉反噬’,本源枯竭,生命之火,日渐衰弱,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听完这个“真相”后,苏织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有去看那早已面如死灰的萧阳,而是缓缓地,端起了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灵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良久,她才放下茶杯,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原来如此。”
“强行催动血脉本源,以至于遭到了法则的反噬……你们,倒也真是敢想敢做。”
“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圣地的‘顽疾’,恐怕,还不止这一处啊。”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但那意犹未尽的、充满了深意的眼神,却如同两把最锋利的钩子,狠狠地,勾住了萧阳的心。
不止一处?
难道,除了圣兽的病,我们圣地,还有其他,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更可怕的“顽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