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初没有错过他眼中翻腾的剧烈情绪,她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知道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吗?”
谢樾沉默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无法立刻告诉她全部真相。
其一,他曾经答应过她,绝不卷入这类黑暗的事情,他不想违背对她的承诺,即使她已不记得。
其二,皇代背后的势力在荣城盘根错节,水深得很。如今她失忆后回来来,身份微妙,皇代暂时似乎没有新的动作,贸然打草惊蛇绝非明智之举。这已经不是他们两人能轻易解决的私人恩怨,需要时机,更需要周密的计划。
他不能让她再涉险。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直接绑走你的那几个人……已经被送到警局了。”
没关系,他想。
这些黑暗的,血腥的纠葛,就由他来替她承担。
她只需要平安就好。
温念初略显惊讶:
“那就好,但我没看到任何相关新闻。”
“姐姐……因为案件细节没有公开。”
谢樾低声解释,移开自己的目光,不敢看她。
*
温念初失去的记忆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她就这样暂时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她也没有再选择去开赛车,而是去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主要是倒时候又怕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缠上她。
所以,她的生活是很简单的三点一线。
吃饭,睡觉,工作。
谢樾在她身边悄然长大,个头窜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变得清晰硬朗。
这天是谢樾十八岁的生日,温念初特意买了一个蛋糕回家,等待谢樾高考完后回来一起吃。
谢樾名义上是他的弟弟,成绩的话她是没怎么担心过的。
所以,就当提前庆祝了。
【宿主,系统已返回,即将启航原本时间,本世界关于水心刀的记忆会全部抹除】
【系统融合中.......】
砰地一声。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自身。
她低头。
居然看到自己的周围毫无征兆地窜起一簇簇火焰。
这火焰没有点燃任何外物,却贪婪地吞噬着她的存在,所过之处,她的血肉之躯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化为无数飘散的光点。
这是……什么?
她试图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奇怪的火焰中一点点消散,化为漫天流萤般的光粒,意识也随之迅速模糊抽离……
哎。
明明答应要陪别人一起过生的。
可惜……只能食言了。
#
谢樾背着书包回来。
他回来时,特意在街角的花店买了一枝玫瑰。
他印象里,水心刀一直很喜欢玫瑰。
家里客厅的玻璃瓶,书架的陶瓷罐,甚至窗边的水晶瓶里,都插着她精心打理的,或盛放或半阖的玫瑰。
不知不觉,他也因此养成了习惯。
每次回家路上,总会顺手带上一枝。
日复一日。
少年就这样将自己笨拙又隐晦的爱意,悄悄藏进层层叠叠的花瓣之间,然后布满家里的无数角落。
“那户人家着火了!火势太大了。”
谢樾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窗口不断窜出骇人的火舌,浓烟滚滚而上。
“你姐姐下午还来过呢,买了块蛋糕说是给你的,我俩站着说了会儿话……”一旁的大妈连连叹气,“……怕是没救喽,这火起得忒猛了。”
不会。
不会的。
谢樾手里唯一握住地玫瑰花直接掉到了地上,而他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哎!你疯啦!?”
“……她还在里面!”
他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浓烟之中。
炽烈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
他冲到了客厅,然后没有发现人影的他,继续往着火势巨大的卧室冲了进去。
可还没进卧室的门。
一根烧断的房梁从上轰然落下,重重砸在他的腿上。
谢樾被砸得趴倒在地,灼热的碎屑溅落在他的背上。
腿很疼。
疼得像被碾碎了一样。
可他没有放弃。
“她可能就在里面……只是睡着了……或者晕倒了……”
强烈的念头支撑着他几乎涣散的意识。
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用还能动弹的手臂死死抠着地面,拖着被房梁压住的、毫无知觉的双腿,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朝着那扇卧室门爬去。
滚烫的地面灼烧着他的手掌和胸膛。
浓烟呛得他不断咳嗽。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但他不能停。
万一呢?
万一还有救呢……
他不想又一次失去对方。
*
谢樾被救出来时早已失去意识,经初步诊断,倒塌的房梁导致他右腿重度骨折,伤势不容乐观。
消防员在进行最后的清理工作时,在一片灰烬中发现了一样极不寻常的东西。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捧着那样东西,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走向刚刚苏醒,躺在病床上的谢樾。
“小伙子,这是我们从里面唯一找到的还算完整的东西。”消防员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解释的迟疑,“真的太奇怪了。火势那么大,所有的物品都烧得一干二净,可这个……”
他递过来的,是一个几乎完好无损的四寸蛋糕盒子。
盒子的纸板甚至没有明显被火燎过的痕迹,只是边缘沾染了一些烟灰,透明的盒盖上还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精致的奶油裱花和新鲜的水果。
“这完全不合常理……”
消防员低声嘟囔着。
谢樾垂眸。
接过了那个冰冷的蛋糕盒子。
很漂亮的蛋糕。
上面还点缀了几朵玫瑰花和草莓。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悲痛瞬间攫住了他。
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灰烬,包括他小心翼翼藏匿的爱恋和那个他视若生命的人。
唯独这个象征着最后承诺和快乐的蛋糕,诡异地留存了下来。
这算什么?
最后的讽刺吗?
他死死地抱着那个小小的蛋糕盒子。
眼眶迅速泛红,积聚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倔强地咬着牙,不肯让眼泪落下。
死了。
她死了。
连同他尚未说出口的万语千言,一起葬送在了那场诡异的大火里。
他的目光落在蛋糕盒上,那里夹着一张对折的卡片。
他颤抖着抽出来,打开。
上面是温念初清晰而略显锋利的字迹,只写了一行简单的祝福:
祝你永远快乐。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
永远快乐?
在他永远失去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