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一路北上,行至淮安与徐州交界处。
此处是运河之上最险峻的一段航道,名为“锁龙峡”。
两岸高山耸立,河道骤然收窄,最窄处仅能容纳三艘大船并行。水流湍急,暗礁遍布,乃是天生的险地。
“报——!”
一名负责了望的船工忽然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声!
“盟主!前方航道被堵死了!”
只见在“锁龙峡”最狭窄的入口处,一支由数十艘巨型商船组成的船队竟如同一堵墙般,蛮横地将整个河道堵得严严实实!
那些船全都挂着“苏”字旗号!
正是前些时日在皇商竞标大会上被沈素心狠狠羞辱的苏州商会船队!
为首的一艘装饰得最为奢华的旗舰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满脸怨毒与得意地遥遥望着他们。
正是苏州商会会长之子钱枫!
“沈素心!你这个妖女!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钱枫嚣张的叫骂声顺着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上次在扬州让你用妖法占了便宜!今天到了这荒郊野外,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狂!”
他身后一众苏州商人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哄堂大笑。
很显然,他们就是故意等在这里,要用这种最无赖也最有效的方式来报复沈素心。
这锁龙峡是北上京城的必经之路。
他们堵在这里,沈素心的船队便只能在原地遥遥干等。
每多等一个时辰,光是上百艘船只的停泊、管理、人工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不用说这会严重耽误她抵达京城的时间,乃是釜底抽薪之计!
“这群混蛋!太无耻了!”
“盟主,怎么办?要不要派玄武卫摸上船去把那姓钱的宰了?!”
商盟的众人个个义愤填膺,焦急万分。
然而,沈素心却笑了。
在所有人都怒火中烧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充满了极致轻蔑的笑声。
那笑声让对岸的钱枫都为之一愣。
这妖女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跟我玩堵路?”沈素心摇了摇头,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群不知死活的三岁顽童。
她对着身旁的传令官下达了第一道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命令。
“传我盟主令!”
“通告我们船上所有的船工、水手、伙计!”
“从现在起,船队每在此地延误一个时辰!”
“所有人的工钱翻倍!!”
“两个时辰就翻四倍!上不封顶!”
什么?!
此令一出,商盟的船队瞬间从刚才的愁云惨淡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盟主万岁!!”
“哈哈哈!翻倍!老子今天的工钱翻倍了!”
“堵!最好堵他个十天半个月!老子下半辈子的老婆本就全靠对面的钱公子了!”
所有船工伙计非但不急,反而个个喜笑颜开,甚至有人搬出了小板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对岸那群已经彻底傻眼的苏州商人。
钱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做梦也没想到,沈素心竟然会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万的疯子打法!
她这是在干什么?烧钱玩吗?!
然而,就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沈素心那更致命的第二道命令已经下达了。
“派出所有快船。”
她对着汪以安微微一笑。
“带上银票。”
“去告诉对面的各位掌柜,就说我沈素心看上了他们船上的货物。”
“我愿意以高出京城市价一成的价格,当场收购他们船上所有的货物!”
“现款!现结!”
汪以安的眼睛瞬间一亮!
他明白了!
高!实在是高!
他对着沈素心投去一个“你真坏”的眼神,立刻亲自带队坐上十几艘快船,带着一箱箱沉甸甸的银票,直扑对岸的苏州船队而去!
……
苏州船队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本来就是被钱枫半哄半骗拉来壮声势的。如今,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船工因为自己这些人堵路而工钱翻倍,心里早就开始骂娘了。
就在此时,汪以安的快船靠了上来。
“各位苏州的掌柜!我们盟主有话!”
汪以安长身玉立,朗声笑道:
“我们盟主说了,大家出来做生意,和气生财!没必要为了钱公子一人耽误了大家发财的好事!”
“我们盟主十分欣赏各位船上的苏杭特产!愿意以高出京城市价一成的价格全部收购!”
“当场验货!当场结款!绝不拖欠!”
轰!
这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所有苏州商人的心里炸响!
什么?!
高出市价一成?
还不用辛苦跑到京城,在这里就能把货卖了?
而且还是现款现结?!
天底下哪里有这等好事?!
“此话当真?!”一名绸缎商人第一个忍不住高声问道。
汪以安微微一笑,直接将一沓面额一万两的银票扔上了他的船头。
“定金。”
“只要你点头,剩下的立刻奉上!”
那一瞬间,所有苏州商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的所谓“同盟”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干了!我卖!”
“汪公子!汪公子看我!我这船上都是上等的湖笔徽墨!也卖!”
“他娘的!钱枫那个王八蛋自己想出风头,拉着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凭什么!老子不伺候了!汪公子先收我的货!”
一时间,整个苏州船队彻底哗变!
所有的船都争先恐后地想要脱离船队,去和汪以安的快船交易!
整个“锁龙峡”被他们自己堵得更死了!
“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
钱枫站在旗舰之上,看着这众叛亲离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几欲吐血!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可他的那些“盟友”们早已被金钱蒙蔽了双眼,谁还听他的?
甚至有几个脾气火爆的直接对着他的旗舰破口大骂:
“姓钱的!你再不滚开,耽误老子发财,老子连你的船都敢撞!”
最终,在自己人的一片骂声中,钱枫这位不可一世的苏州大少只能屈辱地灰溜溜地下令自己的旗舰让开了航道。
沈素心的船队在所有苏州商人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鸣着悠长的汽笛,缓缓地从他们亲手让开的航道中威风凛凛地驶了过去。
自始至终,沈素心都端坐在甲板之上品着香茗。
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那个早已被气得面目扭曲的钱枫哪怕一秒。
无视,是最高级的羞辱。
钱枫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嵌入了掌心。
他看着沈素心那缓缓远去的如同女王巡视领地般的旗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仇恨!
他知道,论斗富,论斗智,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我,用别的法子要你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