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二...二弟妹?姝儿?”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庄氏张着嘴,眼里透出抑制不住的惊讶,一旁梅氏也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们。
王氏从最初的惊慌中回过神来,慢慢挺直了身子,眉眼间透出一丝冰冷和嘲讽。
“怎么?我们没冻死饿死在外头,让你们失望了?告诉你,我们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把他们父子俩个赎出来了。如今我们一家日子好过得很,离了你们,我睡觉都恨不得笑醒!”
王氏说得咬牙切齿。
当初从老宅出来,她如何地心如死灰,现在就有多畅快。
这些人见不得她们一家好,她们就偏要好好活着!
庄氏和梅氏这才注意到柜台后脸色沉郁的沈老爹,顿时吓得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和王氏不一样,沈老爹从前在老宅还是很有分量的,老宅的好日子从源头上说,是沈老爹带起来的。
尤其是庄氏。当初她嫁过来,沈家不过是有几十亩田,不至于饿肚子的农户。是沈老爹赚了钱,送沈老三去那什么有名的书院读书,还让他们都搬去了县里,住进了大宅子。
那几年,就是沈老太太对沈老爹都很客气,每回来都好生招待。直到沈老三中了秀才,情况才稍稍改变。
“二...二伯哥,您...您没事,那真是太好了,我...我们,相公他其实....”梅氏捏着帕子,脑子转得飞快,然而任她再七窍玲珑,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圆场面的话来。
“够了。”沈老爹脸色阴沉,“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我已经和老宅没有关系,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就算在同一座城里,我们两家也不相干。你把我这话带回去,从此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庄氏两人脸色发白,扫了眼目光冰冷的王氏等人,还有手上握了根长棍,一步步从后头走过来,面色不善的沈敦,顿时心头一颤,呐呐应了声就赶紧转身逃也似地出了铺子。
两人走后,王氏狠狠呸了声,心里一口恶气出了一些。
但沈云姝却眉头紧皱。
大伯母和三婶回去后一定会把事情告诉沈老太太他们,到时他们反应过来,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大姑这头就麻烦了。
可恶,竟然被她们找上门了!
大姑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微白。
“这几天你和珍儿就别过来了,先躲起来。证人这两天就该到了,把户头的事办了再说。”沈老爹走过来,沉声道。
大姑心中稍定,点点头:“好,不过明天中午还有个席面,我还得出门。”
“行,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摸不清你住的地方,不至于出问题。”沈老爹考虑了下,道。
大姑和珍儿回去后,沈云姝心里还是不安生。
庄氏和梅氏今天的表现是因为看到了沈老爹,她们没防备,一来惊讶,二来多少心虚,才这么容易就走了。
但这件事真的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沈云姝没有那么乐观。
她总觉得后面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她倒不怕和老宅的人对上,反正已经撕破脸,就怕大姑吃亏,被耽误。
但是有些事不是担心就能避免的。
当日,庄氏和梅氏回去就把事情和沈老太太以及沈老大说了,母子俩惊得脸色都变了。沈老太太还能勉强沉住气,沈老大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色焦急。
沈老三沈敬之从衙署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家人正焦急地等着自己。
沈敬之得沈老太太偏爱也是有些理由的。
三个兄弟里,他长的最好。自小就读书,没怎么干过农活,皮肤白,个子高。少年时眉清目秀,如今三十而立,又在官场历练了几年,举手投足越发有成熟儒雅的气势。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他很自然地在沈老太太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沈老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二哥出来了是好事,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沈敬之面色不改,神情平静道。
“那万一老二记恨咱们袖手旁观,要报复咱们怎么办?”沈老大急道。
“二哥他不会的,况且事情过去了,人也没事,咱们好好解释,再给些补偿就是了。一家人难道还有隔夜仇不成?再说二哥虽然出来了,家业已失,日子怕是不好过,这个时候咱们多接济示好,他心里的疙瘩总会过去的。”沈敬之淡淡道,似乎不觉得眼前的局面很棘手。
这时,梅氏小声道:“老爷,二伯哥二嫂她们好像又做了个买卖,听说汴城没有人不知道他家铺子的,我看他们日子未必难过。”
沈敬之这才微露意外:“哦?做什么买卖?”
“就是那花饽饽塔,上回咱们去蒋大人家贺寿就见过。听说整个汴城只她们一家会做。”梅氏道。
沈敬之回忆了下,那日在蒋家确实见过一个极其精美喜庆的贺寿塔。当时听说是馒头捏的,他还颇是意外,赞叹这汴城果然商埠繁荣,什么东西都有。
没想到.......
他略一沉吟,道:“你说大姐和二哥在一起?”
梅氏点头。
旁边沈老太太轻哼了声。
“都做娘的人了,带着丫头乱跑出去,几个月也不给家里捎个信。我看她是昏了头了!跟老二家的整日混在一起,说不得听了什么挑拨的话,心里向着她们呢!”
庄氏像想起什么,嘿呀了一声,气道:“可不是,他二叔说那些话的时候,大妹一句话也没帮着咱,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俩把我们赶出了铺子。我看大妹就是和他们穿一条裤子!”
“反了她了,那两个心里有怨也就罢了,我老婆子哪里对不住她这个闺女?少她吃,少她穿,还是给她委屈受了?老三,你把她给我叫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她!”沈老太太阴沉着脸道。
沈敬之点头:“知道了娘,明日我亲自去请大姐回来。二哥那头,咱们暂时先不露面。他们还在气头上,且过了这阵子再说。”
沈敬之如今在家中俨然是顶梁柱的存在,他这么一发话,众人心中慌乱尽去,都放下心来。
客厅中众人散去,沈老大沈望之紧走几步把沈敬之拉到了一边说话。
“三弟,那事...二弟不会发现吧?”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敬之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神情依旧平静。
“大哥说笑了,压根没有什么事,二哥又从何知晓?大哥只管在家撑好门面便是。”
沈望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那搬家的事咱们还照旧?”
“自然,还要大哥多劳累。”沈敬之笑了笑。
“应该的,你只管忙你的,这事就交给我。”
沈敬之点点头,说有些累了,沈望之赶紧让他去休息。
沈敬之回到院内,逗了一会一双儿女,便喊来个下人,吩咐了几句。
梅氏听见了,不免疑惑道:“老爷这是?”
沈敬之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我这二哥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二嫂也不差。不过一年时间,赎出人不说还能置下产业,其中过程,自然要好好打听打听。”
“我也是没想到,今儿瞧见还真吓了我一跳。不过...二伯哥当真会不计较从前的事?”梅氏道。
沈敬之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只要娘在,他总要低头。只是咱们不能逼得太紧,先看看。”
梅氏不再问,张罗起晚饭。
第二天,沈敬之在衙署调来了去年坊市交易的各种契约文书,让手下查了一遍,找出了几张交给了他。
他扫了一眼,记住了上头的地址。下值后乘马车到了一处巷子内,拍响了门。
“谁呀?”门内传来一道警惕的声音。
“大姐,是我,敬之。”
他声音落下,片刻后,里头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大姑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勉力挤出一丝笑。
“三弟,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