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车夫到裴家时,已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
“今儿个赶了两趟车去镇上,听大娘说你家要挖井,我就来了。”
姚绮柔见他是与邵大娘走来的,不禁问:“牛车生意不妨事吧?”
“我让我儿子去赶了,不妨事。”汪车夫将后背背着的工具包搁在地上,笑着说,“其实我是自小学了打井的本事,咱们锦山镇好些井都是我打的。井打得多了,就没有人家要打新井,我就赶起了牛车,赚点生活钱。”
姚绮柔含笑接话:“方才我还与大娘说养家糊口不容易。”
“对啊。二夫人,咱们先把话说在前头,打一口井所需钱财可不低。”
汪车夫说话时,看了眼邵大娘。
邵大娘啧了一声:“乡里乡亲的,你就少要些。”
“不必,市面价多少就多少。”姚绮柔摆手,“汪车夫你说个数。”
汪车夫笑了笑:“要二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所以这年头寻他打井的人家来越来少。
通常是几户人家共用一口井。
“二两银子不贵。”裴彻开口,“这可是门手艺活,第一道工序就是寻个合适的地,不是所有地都能挖出井水来的,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得了夸赞,汪车夫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对,就是这么回事。”
姚绮柔微笑道:“你听,我夫君都这么说了,你就开干吧。”
汪车夫这才从他的大背包内取出家伙什来。
铲子、滑轮,还有麻绳,各种工具一大堆,立时引得裴家人都来看。
正要在前院后院寻合适的打井地时,裴池澈带人骑马到来。
不仅有守备军的兵士,还有县衙的衙役,甚至还有一辆大囚车。
如此阵仗,吓了汪车夫一跳:“我,我可没犯什么事啊。”
这一瞬间,他将自己四十多年来干过的坏事全想了一遍。
“我顶多幼年的时候在别人家地里摘过大豆吃。”
邵大娘笑得皱纹都深了不少:“小汪啊,裴家五公子现如今是咱们县守备军将军了,他可不是来抓你的。”
“那抓谁?”汪车夫还是慌。
他们小老百姓可不敢跟官打交道。
邵大娘解释:“昨儿个村里来了一群歹人,就绑在我们村中大树下,抓他们的。”
花瑜璇跟着解释:“是啊,汪大叔,他们抓的是坏人,您可是好人,我们还指着您帮我们早些打好井呢。”
汪车夫这才松了口气,抹去额头已经渗出的汗水:“打井是个细致活,一日可不成,得要个几日。”
“无妨,几日就几日。”姚绮柔说着,转头问次子,“直接去村中就好,怎么还拐过来?”
都将人吓到了。
“我来取名单。”裴池澈淡淡道了一句。
裴星泽闻言,忙去堂屋内取了昨日傍晚登记好的名单出来。
名单才递过去,蔡杰骑马上前,见到姚绮柔,他翻身下马,拱了拱手:“姚婶婶。”
姚绮柔定睛一瞧:“换上守备军衣袍了,我方才一下没瞧出来,好,真好。”
“是。”
蔡杰环视一周,见村里人过来不少,神气活现地上了马背,不知与裴池澈低语了句什么。
裴池澈淡声:“去,也就你要显摆。”
蔡杰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与裴家人解释:“姚婶婶,方才将军是想直接去村中的,我想让村里人瞧瞧,我如今跟着将军挺好的。”
挺威风。
若是他一个人骑马回来,邻居们也不会觉得多稀罕。
此刻的阵仗可了不得了,就比如远处的马家人盯着他,盯得多酸呐。
说罢,他便骑马去往自家院子。
方才就是在征求将军的同意,允许他回自家一刻钟。
裴池澈暗自摇首,一抬手,带着其他人往村中行去。
蔡杰到了自家院外,还没下马,蔡良与蔡徐氏便急匆匆出来。
“阿杰,你可真出息了!”蔡徐氏望着马背上高高坐着的儿子,一个劲地与村民说,“这是我儿子,大家都认识的哦。”
蔡杰跳下马背,给父母作揖。
蔡良满意扶起儿子,迭声道好,盯了自个意气风发的儿子片刻,板了脸:“将军是看在邻居的份上,才允许你回自家,还不跟去?”
蔡杰连忙称是,上了马背,拉起缰绳:“是我考虑不周,爹娘,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跟将军执行任务。”
眼瞧着自家儿子威风凛凛地去往村中,蔡良夫妻进了裴家院子,与裴彻姚绮柔一个劲地道谢。
花瑜璇拉了拉公孙彤的手:“二嫂,我想去村中看看。”
“要我陪你?”
“嗯,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公孙彤伸出一只手,让花瑜璇挽着。
她们身后的裴蓉蓉见状,重重哼了声:“你们好意思丢下我吗?我可是你们小姑子,不都得宠着小姑子么?”
公孙彤笑:“不宠如何?”
“哼,不宠我的话,你们的婆媳关系就有矛盾了,我会说你们的坏话,还不快宠着我?”
裴蓉蓉佯装气恼地跺了脚。
“好了好了,我们宠你。”花瑜璇转头冲裴蓉蓉招招手。
裴蓉蓉屁颠屁颠地跑去两位嫂嫂身旁。
公孙彤伸出另一只手,裴蓉蓉笑嘻嘻地也挽住。
姚绮柔看不过去,虚指女儿的脑门,与汪车夫与蔡家夫妻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能这么说的,都是姑嫂关系好,婆媳关系好的。”汪车夫很有经验了,“将儿媳看作女儿,啥矛盾都没有,一般情况下,都是婆婆将儿媳当外人看。”
“对对对,这话很有道理。”蔡徐氏听进去了,“往后我也得对自个儿媳好,将心比心嘛。”
姑嫂三人如此手挽手地去了村中。
她们到时,只见赵达等人正被衙役们押上囚车。
与其说是押,不如说是搀。
“连路都不会走了吗?”裴蓉蓉嗤声,“想着干坏事,就得想到有今日。”
里正轻声道:“被绑开始,他们就没吃过东西,再加被打得不轻,又莫名奇妙地都被狗给咬了,走不动道了。”
“活该!”村里妇人们纷纷叱骂。
大囚车内,赵达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与衙役们道:“詹大人与詹小姐知道我遭了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