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高臣看着放荡不羁,实则心思深沉。
能问这个问题,陶姜和乔如意之前是预料到的。可虽说陶姜早有心理准备,可高臣这般咄咄逼人的口吻倒是令陶姜没想到。
她没躲没避,与他平静对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高臣也没在意她口吻的不客气,笑了笑,“是吗?之前在市集娘子将我认错,那态度可是坚定得很呢。之后雪见又哭诉我不认得她,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被娘子认错的那人。”
他的眼眸藏了暗光,“我的直觉告诉我,娘子与那人不但认识,还交往匪浅。”
陶姜不动声色,“男人做事也要靠直觉的吗?”
“听说娘子之前跟雪见起过争执。”高臣突然话锋一转,“是因为在下的画像。”
陶姜想吐。
还因为他的画像。
话说,就那画像哪点跟他像啊。
陶姜压了心头的波涛汹涌,淡淡回答,“画像的事是雪见娘子误会了。”
“所以,画像上的人就是你那位朋友吧。”高臣笑问,“他是何人?如今人在何处?”
陶姜心说,我要知道他在哪,还至于跟你在这废话?
“画像画得本就不像,可能是我描述的时候画师理解错了,画着画着就画得很像高公子。”陶姜口吻始终冷静,“在我看来,画像上的人长相普通,大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
高臣打量着她,眼里有思量,半晌后轻笑,“娘子的形容还真是独特,不,娘子说的话也甚是特别。”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说话随意惯了。”
高臣笑了笑,也没怪罪她的唐突无礼,“既然娘子不愿引见,那也无妨。我与娘子有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见娘子真容。”
“不方便。”陶姜拒绝。
高臣盯着陶姜,微微眯眼,“虽然娘子戴着面纱,但我瞧着娘子的眼睛甚是熟悉,娘子莫不是我的故人?”
“我与你素未谋面,何谈故人。”
高臣,“我倒是对娘子感兴趣。”
陶姜面容平静,“你对我感兴趣?那雪见娘子怎么办?听说你们二人要成亲了。”
高臣挑眉,“雪见对我有恩,我自是迎娶进门,但我对娘子你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与我而言,娘子才是我心之所想之人。”
陶姜好笑地看着他,“所以,你想享齐人之福?”
“有何不可?”高臣口吻自然的。
陶姜冷笑,“荒唐。”
高臣诧异看她,“何来荒唐?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说到这儿他恍悟,“明白了,娘子不想为妾室。这点不用担心,只要娘子点头,正妻之位便是娘子的。”
好个荣幸啊。
陶姜着实想笑,逗死,男人死绝了我跟别的女人抢?
但忍住了,高臣身为世家子弟自持甚高,身边素来是被女人围绕惯了的,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她淡声,“我做正妻?你与雪见不是情投意合?舍得让她受委屈?”
“雪见素来乖巧懂事,她不在乎妻妾名分。”高臣说。
陶姜看着高臣这张脸,心中唏嘘。但凡在现代她听到这番言论,那绝对就是一巴掌上去了。
这高臣有护卫护着,她若真一巴掌打过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笑了笑,后退两步,“她乖巧懂事,我可并非如此。我向来自由惯了,做不得高墙深宅里的金丝雀,与其他女子共享丈夫的事我不屑去做。”
高臣皱眉,“天下女子皆是如此,能嫁入贵门之地,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陶姜笑了笑,懒得废话,转身就走。
却见原本空荡荡的入口处陡然被护卫给挡住了。
再一回头,高臣身后也多了不少护卫,来势汹汹。
陶姜并未吃惊,也未有惊惧之色。她站定,讥笑,“怎么,不装深情了?”
高臣微微眯眼,“看来娘子这趟有备而来。”
“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不过是为达目的临时编造的理由罢了。”陶姜眼中不屑,“你不切不实,我对你有所防备也实属正常。”
高臣闻言,笑着拍了拍巴掌,“我见你有双跟雪见一模一样的眼睛,本就心生好感,不想娘子如此聪慧,我对娘子情根深种也不是不可能。”
“是吗?”陶姜眼神冷了下来,“高公子就是这么对待心爱之人的?”
“这些人只是想要保护娘子回府的。”
陶姜眯眼,“回什么府?”
“这是高宅,娘子自是要同我回府。”
陶姜只觉好笑,这人还真是迷之自信啊,还跟他回府?
“你这是打算明抢了?”
高臣走到她面前,“我不会对娘子做失礼之事,只是我很想见见娘子背后的那位朋友。”
他语气不紧不慢的,但眸底精明算尽,“或者见见娘子其他几位朋友也行,我想其他人也能知晓一二。”
陶姜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见那个人?”
高臣眼里笑意隐隐敛藏,“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高家的人。”
陶姜听闻后一下就明白了。
看来高臣是怕有人跳出来跟他夺财富地位啊,怪不得如此紧张。
她笑,也没顺着他的话回答说是或不是。
高臣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不管跟他相像之人有没有高家血统,最后怕是都会落个不得善终的后果。
“你父亲身在高位,你又是世家子弟本就前途无量,重点心思不用在正途上,偏偏去在意谁跟你长得像不像,你很闲吗?”陶姜四两拨千斤。
高臣被她这一番呛也没怒,情绪始终稳定。
“娘子误会了,我只想知道那人是不是我高家人,如果他是,那自是要认祖归宗。”
陶姜又不是三岁孩子,这番话着实事骗鬼了。现在这么一寻思,高臣的父亲也是个风流之人啊。
“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陶姜想走,几个护卫这次尽数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高臣一改方才好说话的态度,强势口吻,“我真心实意请娘子府中做客,不想娘子如此不领情,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微微一抬手示意,护卫一拥而上。
陶姜连连后退几步,入口处的几名护卫也冲了过来,看来这高臣是打算用强的了。
正想动手呢,就听最靠近她的那名护卫惨叫一声,一把刀子竟生生穿透对方的胳膊。
突然的变故令众人一愣,高臣四下观望,却见一道黑影从高墙而下,他惊呼,“抓住他!”
黑影是冲着陶姜来的,陶姜也是眼睁睁看着黑衣人“从天而降”来到她身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身后,顺势踹倒了一个扑上前的护卫,动作一气呵成,利落狠辣。
对方蒙着面,甚至都没跟陶姜有眼神的对视。但就这么一抓手腕的动作,让陶姜知道了他的身份。
陡然心花怒放!
沈确,是他!
护卫们全都扑了上来,男人一边扯着她一边与护卫厮打,急得陶姜在他身后大声说,“你倒是松手啊!”
不松手怎么打架?
男人一脚又踹开一个护卫,嚷了一句,“你当我爱拉你手?不拉着你,你挨打了怎么办?”
说话间利落夺过上前护卫的剑,一个剑柄狠狠抽过去,护卫就被打倒在地。
陶姜都快哭了,这口吻太他妈沈确了!
可不就是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跟她怼来怼去的?
不过,拉手吗?
低头一瞧,可不吗?都十指相扣了。
啥时候的事?刚才还扣她手腕子呢。
“赶紧跑,想什么呢!”头顶男人一声喝。
下一秒就觉得手心一紧,她就这么被男人一路拉着往巷子外面跑,身后几个护卫倒的倒,伤的伤,高臣在后面气得直跳脚,“给我抓住他俩!”
陶姜的手指头都被攥疼了,边跑边喊,“你跟他们干啊!跑什么!”
男人嚷嚷,“我脑袋被门挤了跟他们干?那么多人呢!把你捞出来就完事了!”
跑出了巷子,快到茶肆的范围,高臣的人没再追上来。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男人叉着腰,脸上的遮面麻布被呼吸顶得一鼓一鼓的。
陶姜这才倒出功夫来看他。
好家伙,一身黑衣黑面巾黑头巾,跟要执行某项神秘任务的特工似的。
哪怕就留了眼睛的那点面积,陶姜也一眼认出了他。
“沈确,你死哪去了?”
沈确粗喘着气,指了指她,“你对救命恩人就这么不客气是吧?会不会好好说话,会不会?”
陶姜拍掉了他的手,“我还没问你这两天藏哪了呢,不知道我们到处找你吗?都在外面张贴暗号了你没看见?”
沈确愣了一下,“没看见啊……”
陶姜:……
少许她看了看四周,“先别站街上说了,赶紧回茶肆。”
“茶肆?我可不去!那姑娘太吓人了!”
“废什么话,赶紧跟我走。”
-
周别晕倒了。
同时昏迷不醒的还有鱼人有。
主屋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俩人,都没有立马醒的趋势。
房里蜡烛尽数都点了,照得灯火通明。
没请大夫,行临搭了搭两人的脉搏,又翻了两人的眼皮,给出结论。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是行临和乔如意发现了他俩,双双倒在前厅地上。
用“双双”这个词不确切,应该是叠一起昏着。
……鱼人有摞在周别身上,仰面躺着。
要不是周别身长脚长的,以鱼人有那体型绝对能把周别盖严实了。
半根蜡烛都滩在地上,火苗似豆,微弱地努力窜跳着。
听见异常响动的还有阿寿,他边往身上套衣服边跑来前厅,瞧见眼前一幕后大惊失色。
行临没让他声张,拜托他一起将两人连拖带扛地回了主屋。
见是陌生面孔,阿寿心里没底,问行临这人是不是盗贼,需不需要报官。
乔如意及时稳住阿寿的情绪,跟他说,“他也是我们一起的,今天才到。”
阿寿了悟,没怀疑乔如意说的,只是担心,“但是他俩都昏过去了。”
乔如意搪塞了个借口将阿寿打发走,末了叮嘱了一句,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阿寿聪明,连连点头。
幸好主屋这边隐晦,从后院的客房角度完全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
床边放着一张面具。
下一秒,男人修长的手顺过面具,将其戴在脸上试了试,啧啧两声,“看不出,鱼人有还有这手艺呢。”
这面具虽说比不上匠人的专业,但小丑的神似抓稳了。
陶姜抬手将面具从男人脸上摘下来,“别侥幸,你也得戴面具。”
沈确啊?了一声,一脸不解,这时才想到陶姜之前也戴着面纱,进屋之后才摘了去。
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上,上面放有三张面具,其中一张是周别戴着的。
他被陶姜一路带着回了茶肆主屋后,正好看见行临摘去周别脸上的面具。
好像错过了不少事,他不解周别和鱼人有怎么双双倒下了,为此行临和乔如意也不知情,只能等着两人醒了再说。
但大抵能多少猜出些。
沈确感叹,就凭着鱼人有这一身短打加小丑面具,重要的还穿了翘高履,任谁看了不都得吓一跳?
行临起身,从桌上拿过一只面具递给沈确。沈确不想接,“不是,我戴它干什么?老子面容姣好英俊不凡,回头再配上一身锦衣华袍,就是这个时代的顶流。”
陶姜照着他坐的椅子腿上就踹了一脚,“让你戴你就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沈确一脸诧异地瞅着她,“陶姜!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是我把你救出来的,晚一步你就被那恶霸掳进府做小老婆了。”
陶姜盯着他,倏然微笑,“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跟那恶霸长得挺像?”
沈确一怔,好半天,“啊?”
“还有我这张脸,”陶姜指了指自己,仍旧笑眯眯的,“你之前进茶肆的时候没见过?”
经陶姜这么一说,沈确就想起了一些画面来,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下意识抬头去看行临。
行临也没跟他多说什么,手里的面具示意一下。沈确木涨涨地拿过面具,又木涨涨地戴上了面具。陶姜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替他摘了面具,“现在倒是不用戴,但出了这个门,必须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