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确说了他的情况。
沈确很明确一点,他才来这里不久。之前还在咖啡厅的次卧睡觉,合眼之前,跟他同屋的鱼人有已经睡下了,打起了清清浅浅的鼾声。
后来睡得迷迷糊糊里似乎听见沙子流动的声响,他还纳闷呢,房间里怎么会有沙子,甚至他还梦见自己置身在沙漠里。
梦不长,因为他很快就感觉到了颠簸,天旋地转似的。沈确就这么被惊醒了,睁眼后他才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最开始沈确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瞧见一些身穿古装的人进进出出,他就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
“衣服是我随便翻了一身套上的,总不能穿着睡衣到处跑吧。”沈确一声叹。
当他走出房间时,他所在的次卧就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他再想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挺迷茫的。”沈确强调,“周围一切都陌生,我又找不到你们,还遇上个姑娘。二话没说上来就把我抱住了。”
乔如意和行临听到这就都明白了,跟雪见说的完全对上,也验证了之间他们推断的,时间在他们六人之间已经打破了统一性,每个人进入幻境的时间都不同。
陶姜虽说知道雪见认错了高臣一事,但具体情况不清楚,听沈确这么一提,心里就反酸水了。
“还抱上了啊。”
沈确闻言道,“我一把就推开了!”
行临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确一眼。
乔如意眼里忍笑,问沈确,“当时你没觉得那姑娘是陶姜吗?”
沈确掉进了乔如意的套路里,语气肯定,“长得是像陶姜,但我一眼就认出她肯定不是陶姜,要不然我能一把把她推开?”
乔如意哦了一声,“如果真是陶姜,你就不推开了呗?”
“是陶姜的话我肯定不……”沈确话都快秃噜完了才意识到上当,再看陶姜,正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
他清清嗓子,不疾不徐地改了口风,“我肯定不让她靠近我。”
陶姜微微眯眼,“沈确,你当你是什么香饽饽呢,还靠近你?”
沈确被她说得不高兴了,“我不是香饽饽那谁是?想娶你做小老婆的恶霸?”
“什么恶霸?人家叫高臣,是高家的嫡长子,身份尊贵着呢。”陶姜说。
沈确眼神愈发不痛快,“身份尊贵个屁,是人都干不出强抢民女的行径来。”
乔如意背过脸去,不行了,她实在是绷不住想笑。行临坐在她身边,知道她在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自然宠溺。
他没让两人对峙继续恶化下去,切了话题,“你是怎么跟到高府去了?”
沈确收敛了情绪,继续说,“当时我不敢在那个地方待了,就翻墙出去,想找你们也找不到,没多久就看见陶姜跟着一个男人走了,我就赶紧跟上去了。”
陶姜一听不悦,“什么叫我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我还没说你呢。”沈确的重点又落在陶姜身上,“人生地不熟的,你认识他吗就跟着走?”
陶姜想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搭理高臣,可话到嘴边就不想说了,干脆就不吱声。
见她沉默,沈确心里更是堵得慌,但也没乱了情绪冲她大喊大叫。他也沉默了会儿,才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去见那个男人,肯定也是因为他长得跟我像。”
乔如意一脸诧异地瞅着沈确,沈确这反应还着实叫人大跌眼镜,她以为沈确会大呼小叫,还想着怎么跟他解释陶姜的行为呢。
陶姜同样也没想到沈确能主动示弱,更没想到他能这么示弱,闻言竟忍不住笑了。
“哎沈确,你可真是蜜汁自信啊。”
“不是吗?”沈确反问。
人家问得真诚,陶姜也不好意思扯谎,她清清嗓子,“算是吧。”
一场一触即发的男女大战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眼下六人全都集齐,接下来能发生什么事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高臣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尤其是沈确。
“他以为你是他爹的私生子,总之对他的世袭之位会有威胁的人。”陶姜简单两语概括高臣的担忧。
沈确听了,讥笑。“老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跟他抢个名头?名头那玩意儿老子可不稀罕。”
这话倒是不假。
进无人区之前所有人的身份背景都被彼此查个底儿掉,当然,除了漏网之鱼行临,沈确所在的沈家那的确是惹不得的名门大户,真要是拿到这个时代相比,沈确的确是不稀罕高臣所拥有的一切。
就连行临都说,一个马场一个咖啡厅能赚多少钱?背后都是沈家公子撑着呢。
沈家公子就是可供行临挥霍的冤大头。
之后,行临又成功收编了一个小迷弟周别,那可是周家放在心尖上的小公子,也不知道被行临灌了什么迷魂汤,就任由小儿子在瓜洲“流放”。
沈确冷笑,“高臣是吧,他敢来,我还真敢会会他。”
一身凛然的。
下一秒被陶姜泼了盆冷水,“你可拉倒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了翌日,周别和鱼人有才醒。
两人也就前后脚睁的眼,面对面躺着的姿势,所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彼此。
先是周别惊呼了一声,紧跟着就是鱼人有。
行临和沈确两人昨晚也睡在主屋,一听到动静,两人就赶忙进了内室。
就见周别和鱼人有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俩人相互瞪着,跟打量陌生人似的。
沈确一见,乐了,“我说你俩这是干什么呢?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了?”
不想,周别指着鱼人有,一脸惊悚,“他不是鱼人有,他不是人!”
鱼人有的反应更直接,朝着周别一指,“他不是周别!他是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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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人有没有沈确的艳遇,他没有遇上能一把搂住他的小姐姐,他睁眼时,怀里搂着的是个满腮虬髯的壮汉,再看四周,像是个打铁的铺子。
当时吓得鱼人有一激灵,更可怕的是那壮汉也醒了,于是上演一幕你追我赶的鸡飞狗跳场面。在“逃亡”的过程里,鱼人有顺手拿了也不知道是谁的衣裤和鞋子,又从小商贩那顺走了一个半成品面具。
目的是不想被那壮汉“追杀”。
但鱼人有很清楚一点,这一切的变故都是游光所为,这么肯定都是源于他在无人区养成的受害体质,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次也是游光害他。
比沈确稍稍幸运的是,鱼人有看见了告示栏。上面贴了不少东西,那些个字体繁琐复杂,他本是没在意的,可目光随意一瞥,就瞥见了简体字。
中文,简体字!
他再上前一看更是狂喜,宫廷玉液酒嘛这不是!
鱼人有说,他其实早就到茶肆了,但没敢进去。因为茶肆名为心想事成,店里还有个长得很像周别的小二,除了那个店小二,他还看见跟沈确长得一样的人。
还有陶姜,穿得很是光鲜亮丽地随同一男子走了。
行临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有数了,鱼人有是跟着沈确前后脚进入了幻境。
又问他,“既然都知道我们在哪,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鱼人有振振有词,“我哪知道我看见的到底是游光还是真实的你们啊。”
以为是自己人,但一个个看着又像是当地人,有股子陌生感,鱼人有就更认定这里从头到尾都是游光布置的陷阱,虽然他不清楚游光究竟有什么目的。
后来茶肆提前打烊,鱼人有思前想后,重新改造了一下面具决定混进茶肆。
面具参考的还真是小丑,他想着这也是互为暗号的方式。
“这间茶肆有问题。”鱼人有强调。
乔如意不解,“有什么问题?”
鱼人有语气肯定,“这里有游光。”
进了茶肆之后鱼人有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就好像空间在扭曲似的,可若仔细查看又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周别出现了。
当时茶肆里光线很暗,周别又戴着面具,鱼人有一时间也不敢认,就试探性地回了句暗号。
“但接下来的事就不对劲了。”鱼人有一脸谨慎地盯着周别,“当时有影子在他身上晃!”
周别自己还一肚子委屈呢,听鱼人有这么说,面色不悦,“你傻是吗?当时我拿着蜡烛!有影子很奇怪吗?”
对啊,乔如意他们几个也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鱼人有却情绪激动地说,“蜡烛照出来的影子我能分不出来?周别就是身上附了个影子,影子就跟实体似的!”
周别无语,“你是吓出后遗症了。”
不管鱼人有到底有没有后遗症,总之,他看在眼里的周别就是很诡异。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周别在一点点走近他。
“他越靠近,附在他身上的影子就越清楚,就像个人似的跟在他身边,周别走,他就走……”
经鱼人有这番描述,陶姜和乔如意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鱼人有想跑,但人已经在角落里了,跑都跑不出去。只能吓得转身不看周别,当然也不忘把面具套后脑勺上,他想着这面具就是背水一战了,希望能冷不丁地吓到对方,他能趁机逃走。
可他高估自己的胆量了。
周别靠得越近,他就越能感受到压向后背的森凉感,就像是有只冰凉的爪子要抓他似的。
直到他感觉对方拉下了他的面具,心底死死压着的恐惧感再也绷不住了,他眼睛一合,吓晕了过去。
周别听了鱼人有的全部讲述后情绪挺激动,指着鱼人有说他在撒谎。
鱼人有脸红脖子粗的,指天发誓自己半点谎都没撒。周别说,“我是被你吓晕的,你是背对着墙站,但你脚尖朝着我啊,我看你才不是人,哪个正常人能那么站?”
鱼人有不悦,“我什么时候脚尖冲着……”
说话间,见沈确将那双鞋拎起来左看右看的,一下就想起关键的来了,一拍脑袋。
想起来了。
他当时太害怕太紧张了,这鞋又沉,他一转身的时候脚就离鞋了,但再转身穿鞋来不及,就只能脚踩着鞋面站着,裤腿又长,正好盖在鞋面上。
周别听了半信半疑,沈确打量了一番给出肯定答案,“鱼人有说得没错,他裤腿是挺长,鞋子也挺沉。”
是他顺的衣服,肯定不合身。
周别皱着眉头,“就算这件事解释得通,那你说暗号的事呢?”
“说暗号怎么了?不就是一百八一杯吗?有错吗?”鱼人有振振有词。
周别盯着他,“暗号没错,但你一遍一遍说干什么?”
“你怕他听不清?”陶姜也好奇问。
不料,鱼人有变了脸色,眼里泄露恐惧。
就见他摇头说,“我没有,我只说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你说了好几遍。”周别将当时的场景一五一十说了,并强调,就是因为这一遍遍的暗号重复,他才吓得胆战心惊。
可鱼人有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重复。
“当时我都怕你靠近呢,还一遍遍引你上前?我脑袋被门挤了?”
鱼人有最后的申辩十分符合逻辑。
这一下周别不吱声了。
可也明显看到脸色不好看,甚至是肉眼可见的惨白。
“如果当时你没有一遍遍重复……那是谁在说话?”
鱼人有也冷汗连连的,盯着周别,“那如果昨晚就是你的话……我看见的影子又是谁?”
一定是游光!
乔如意心生诧异,“可我们在这有些时日了,并没看见游光。升卿和行临都能感应到游光的存在。”
行临看了她一眼,把他跟升卿并列……
“那你们到底信不信我说的?”鱼人有急了。
信。
这个时候就连周别也不认为鱼人有在扯谎,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确有了诡异变化,他们却没有明显察觉出来。
包括升卿,也包括行临。
良久,乔如意问了句,“这个茶肆,咱们还能待吗?”
陶姜果断,“肯定不能待了,这里肯定不正常,咱们赶紧走人。”
周别和鱼人有也同意,尤其是鱼人有,着急忙慌间又穿上了那双翘高履,顾不上沉不沉。
然而行临坐着没动,这期间他大多数都是沉默倾听,直到听说大家要离开茶肆。
他放下手中茶杯,不疾不徐开口,“这间茶肆,你们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