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野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脸,修长的指尖上沾染了暗红黏腻的血污,还带着点铁锈味。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心头莫名烦躁,不是因为华光的命令口吻,而是那句“元初大人不喜欢。”
柳青野低头看向怀中再度陷入昏迷的李鹿言。
眉心的紫色桃花印记已完全隐没,发丝霜色褪尽,依然恢复墨黑。
沉寂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
柳青野用袖子拭去她脸上的血渍,那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在对待这世间最脆弱的珍品。
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爆发,神识苏醒的冰冷威压,都像一场幻觉。
可地上狼藉的废墟、华光断尾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自己皮肤上尚未完全愈合的翠绿裂纹,都在无声证明着一切。
“你也要跟我们同行吗…”柳青野哑声问,手臂环住李鹿言更紧了,仿佛要把她揉入体内,生怕别人抢去一般。
他警惕地看着华光,像是一只不再相信人类的小动物。
他不知这狐狸是敌是友,虽然看起来他是在保护姐姐。
但那句宿命之晶“叛徒”的指控,依旧在他心中投下阴影。
况且,这骚里骚气的狐狸对夭婆婆出言不敬。
想到此,他看向他的目光更加不善。
华光勉强撑起身,断尾的剧痛让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脸色和李鹿言相比好不到哪去,那份妖媚艳丽被虚弱取代,反倒透出几分破碎感。
发丝粘在脸颊上,倒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他嗤笑一声,带着惯有的嘲弄:“不然呢?把这烂摊子丢给你这棵刚化形没多久的小柳树?还是交给那些手脚都不利索的凡人?”
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程莫的模样,“尤其是某些脑子不好的凡人。”
他试图站直,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只能倚靠着旁边半截断裂的水泥柱支撑身体。
破碎的衣摆黏在腿侧。
“宿命之晶只是暂时封印,随时可能再次异动。就凭你——”
他上下打量着柳青野,目光在他身上那些开裂还未恢复的伤口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目光,“压制得住吗?”
轻蔑的语气戳中了柳青野的痛处。
他确实感觉到了,即使昏迷,李鹿言体内那股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力量仍在深处隐隐躁动。
像休眠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而出,这种感觉让他本能地心悸。
他抿紧了唇不说话。
这只狐狸确实说得对。
华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哼了一声。
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刺:“更何况……浮罗那老婆子把你和‘种子’托付给大人,总得有个靠谱的盯着。”
他刻意加重了“老婆子”三个字,看到柳青野瞬间怒瞪过来的眼神,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小玩具,嘴角勾起一抹却欠揍的笑。
华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断尾的剧痛和神力的大量消耗。
他身后剩余的狐尾光芒一闪,尽数收敛消失,若是忽略掉身上的血迹,倒是和常人无异。
“啧,真狼狈。”他对自己道,声音轻哑得几乎散在风里,似是自嘲亦或是无言的悲悯,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
“走吧,小柳树。”
华光不耐地催促,“再磨蹭下去,我这身漂亮皮毛流血流干了……”
华光强撑着撕裂空间,短暂的眩光过后,三人出现在基地外围的隔离区。
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立刻响起,数道探照灯光柱打在他们身上。
基地守卫如临大敌,枪口和异能纷纷对准了突然出现的三人。
“站住!什么人?!”
守卫队长厉声喝道,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紧张的颤音。
伴随着周围队员讨论的杂音。
“这是空间系吗?”
“天呐,他们是遇到袭击了吗?”
“怎么一身血。”
柳青野下意识将李鹿言护得更紧,翠绿的柳枝屏障再次若隐若现。
华光啧了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显然刚才的空间移动消耗巨大。
他刚要开口,却因扯到伤口踉跄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
听到动静,一个穿着淡紫色运动装的女人过来。
她正是林幼微,经过末世这几个月的历练。
这个不谙世事,见到血只会哭泣尖叫的姑娘,已经逐渐沉稳,可以独当一面了。
就连白嫩的脸都因经历了风霜之后,被晒成了酱油色。
看到柳青野怀中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李鹿言的一瞬间,她眉头立刻蹙紧。
“怎么回事?遇到袭击了?伤在哪里?”林幼微语速很快,带着些焦急。
李鹿言和虞跃都是她在末世遇到的第一个朋友,虞跃已经死了,李鹿言不能有事。
遇到了张敏那群人,以及基地里的某些人,她才知道,这个世道,不是每个人都像虞跃和李鹿言一样可以包容她。
一瞬间,刚末世的记忆涌入心头,那会儿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也不会,还经常干扰到李鹿言和虞跃的作战。
但是哭不能解决一切,也没有人能一直包容她,现在已是没有律法的乱世了。
……
林幼微示意柳青野将人平放在她房间的床上。
林幼微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处处透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仿佛回到了末世前,整个房间透露着一股阳光的味道,看得出来是经常开窗的。
虞跃本来是住她隔壁的,但人走了后,房间也就空了出来,只不过她会经常去打扫一下,仿佛虞跃还活着。
林幼微的目光扫过李鹿言全身,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但那股虚弱感是做不了假的。
李鹿言的整个脸白的跟死了三天没埋一样,处处都透露着“我很虚弱,我快死了”的感觉。
柳青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神域、宿命之晶、神识觉醒……
这些词汇任何一个说出来,在这些坚信末世源于病毒或战争的普通人听来都无异于天方夜谭。
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以及猜疑。
他脑海中浮现出刁教授那个油腻老头子的模样,说不定那个臭老头会联合基地其他人,将虚弱的姐姐拉去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