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的指尖微微蜷缩,那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在他眼底悄然流转,如同天边带着星辰的霞光,缓缓流动,甚是好看。
那抹霞光无声无息地,漫过柳青野动摇的心防。
如同一只钩子,慢慢的钩在门把手上,打开了门。
空气中浓郁的桃花甜香并未散去,却不再带有强迫的意味,反而化作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仿若安神香。
丝丝缕缕,缠绕着少年紧绷的神经。
柳青野的眼神略显空茫。
华光的话语,那些关于挣扎与生的叙述。
与他灵魂深处被夭婆婆强行压制的某些感知产生了细微的共鸣,甚至快要强压下那抹感知。
婆婆的计划……
那些被描绘成宏大叙事的牺牲……具体落到那些灯火下的每一个人身上……
互相燃烧的灯油…
华光描述的那些内容,竟成了一副副画面,清晰的在他眼前浮现。
如同看了一部电影,心中那股感觉再也按耐不住了。
神爱众生…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句话,这四个字如同一块敲门砖,一下下敲开了他的心门。
“……在……”
柳青野的嘴唇嗫嚅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被蛊惑后的微颤,“在鬼城……望乡港……”
华光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连周身的月光似乎都凝固了。
他维持着声音的轻柔,带着询问的意味,他更希望是柳青野说错了,毕竟望乡港可不是什么好位置。
“望乡港?死域边缘那个……虚化最严重的与人界互通的边界?”
“嗯……”
柳青野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这样就能透过窗子,看到那片死寂的灰白,看到婆婆,“婆婆……就在望乡台……那里有很多……‘不归人’……能帮她掩盖气息……但也在……加速消耗她……”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那是源于本命柳与创造者之间最深切的联结感知到的痛苦。
“她说…那里是最佳的‘棋盘边缘’…既能借力死域的‘恶’,又能……利用望乡港残留的众生念力……作为最初的‘引信’……”
华光的心沉了下去,整颗心脏如同被一颗冰柱狠狠的钉在墙上。
望乡港!
那里岂止是能掩盖气息?
那里是死域与人界乃至其他界域缝隙最不稳定的地方之一。
积压了万古以来无数未能往生的执念和残魂,怨毒、混乱、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
浮罗选择那里,不仅是为了隐蔽,还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汲取那股混乱绝望的力量。
她竟然还想将其,作为点燃死域暴动的一把火。
看来她不仅要打开门,她还要用众生积累的绝望与不甘作为柴薪,烧毁全部…
这种带着恶意的方法,哪怕是为了元初大人的回归,元初也一定不会同意了。
“好孩子……”尽管华光心里心潮浪涌,但声音依旧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丝慰藉的暖意,“告诉我,她具体在望乡港的哪个方位?哪一片执念残影最浓
我们需要知道得更确切,才能……才能更好地帮她,不是吗?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不必走到最后一步……
你应该也不想夭婆婆香消玉殒。”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魅惑之力精准地操控着柳青野的心。
只维持着令人放松的倾诉状态,不再加深,以免引起柳青野的察觉,到时候一切将付诸东流。
他的心理防线加深了,可就不好攻破了。
柳青野微微蹙眉,眼中翠色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努力搜寻着那遥远而痛苦的感应。
虽说夭婆婆设下的禁制仍在阻碍,但华光能感受得到,他的魅术还是有用的,而那魅术巧妙地撬开了一丝缝隙。
“……港口…最尽头…那艘…永远无法启航的…破旧巨舰……”柳青野的眼神彻底空洞了一瞬,“‘忘川号’……婆婆就在…船首……她…快要…和那艘船…融为一体了……”
华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浮罗这是要将自身化作一个引信,利用望乡港积累万古的执念能量,强行驱使忘川号,撞开一条通道!
她居然这么疯狂,可在神域里居然骗了这么多人。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周身翠色的妖力猛地一颤。
仿佛一同冰水泼在头上,骤然惊醒!
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骇与滔天的悔意与不甘。
“你——!”
柳青野脸色煞白,猛地向后踉跄一步,仿佛想将那已出口的字句抓回来,又像是祈祷华光并没有听见。
“你套我的话?!”他声音尖锐,带着被背叛的愤怒,看向华光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敌意。
他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只受伤的臭狐狸蛊惑,说出了婆婆再三叮嘱绝不可泄露的方位!
一瞬间,更强烈的悔意涌入心头。
见此,华光眼底的金光瞬间敛去,仿佛从未出现。
虽然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反而愈发凝重,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来,仿佛脸上布满了乌云,似乎下一秒就会下雨。
鬼城望乡港是什么地方?
那是死域核心边缘最混乱、最诡异的地带,是鬼城的那些恶鬼都不敢踏足的地带。
那里是亡魂执念汇聚之地,能侵蚀一切生灵的神智。
浮罗竟在那里!
他了眼柳青野几乎要崩溃的模样。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疲惫。
“望乡港……”华光低声重复,这三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再看向柳青野,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那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b、c两区顽强闪烁的零星灯火。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脆弱,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玉像。
他怕吗?
他当然怕…死域会压制外来者的神力,到了那里,他的神力会压得只剩十分之一…
再加上望乡港的神力消耗,他哪怕是神,到了哪也得夹着尾巴。
但为了那窗外的点点星火,和“生”。
“照顾好她。”华光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反驳。当然他不说柳青野也一定会照顾李鹿言的,这仿佛是深入心底的一种程序。
保护李鹿言,和完成婆婆大业都是烙在心底的程序。
“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惊扰到她。
守住这里,柳青野,这是你此刻唯一、也是最紧要的任务。”
话音未落,不等柳青野有任何反应。
华光翻身出窗外,要知道这可是16楼,可那又如何?
在翻身出去的瞬间,他的身影骤然变换,成了一颗粉色的流行,朝着原处划过。
此时程氏兄妹两人。
程媛趴在围栏上,清瘦却长了薄茧的手指,指着天空一划而过的流星。
“哥哥你看!流星诶,还是粉色的。”
程莫扶着额头,一脸无语,不过是流星而已,他妹妹用的着这样激动。
而且都末世了,还想着这样花前月下,观赏什么流星。
无语归无语,但他可不敢说出来,若是说出来了,只怕他这老妹非得一巴掌呼他脸上。
也不知道那狐狸精和李鹿言相处得如何。
程媛双手在胸前握成拳状,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声音带着祈祷的意味,“愿…末世可以快点结束。”
“那些怪物快点消失。”
“工厂生产线快点恢复…唔…”她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睁猛的开眼,“希望有吃不完的白米饭!我再也不挑食了!”
也就这一举动,把一旁被妹妹硬拉来赏月的程莫吓了一跳。
他本来都睡着了,谁知程媛非说有什么粉爱流星就被强行拉过来的。
不然能怎么办?自己妹妹宠着呗,他就这一个亲人。
他无奈地揉了揉耳朵,顺着程媛手指的方向望去。
“粉色的流星?你看花眼了吧?”程莫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说不定是哪个异能者搞出来的光效,
或者是什么新型变异飞禽反射的光。”
“才不是呢!”程媛跺了跺脚,对自己的发现深信不疑,“就是流星!粉粉的,亮亮的,‘咻——’一下就从那边划到那边去了!”
她用手比划着一个巨大的弧线,试图重现那转瞬即逝的璀璨。
程莫对流星的颜色并不执着,他更在意的是妹妹最后那个愿望,心里不由得一软。
他抬起手,略显笨拙地揉着程媛的头发:“吃不完的白米饭?行,哥记住了。
等明天任务结束,我想办法去兑换点精米,给你煮一小锅,管够。”
虽知这承诺在末世中实现起来艰难。
但此刻,他更想给妹妹造一个短暂的梦。
哪怕再妹妹眼中他就是个笨蛋。
对了,可以找隔壁屋的男人换点精米,他们看起来就不缺粮食。
隔壁的窗户同样敞开着,相比如程氏兄妹的温馨,这里的气氛显得沉闷而压抑。
没有点蜡烛,只有窗外冰冷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房间内大致的轮廓。
高政靠坐在离门最近的墙边,耳朵几乎贴在墙壁上,眉头紧锁,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那股飘过去的光团有一股很大的能量波动。
如果说他的神力是一小杯水的话,那飞过去的流星就是一整个海面,他通身所显露出的能量,多得快要爆炸,那是可以毁天灭地的能量。
张敏坐在房间中央的破旧沙发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她看似闭目养神,但那“哒、哒”的敲击声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焦躁。
她的感知远比视觉敏锐,那粉色流光划过的瞬间,一股庞大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
虽然短暂,但在她灵觉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这不是普通的流星,甚至不是一般高阶异能者或异兽。
这种力量很玄妙,但直觉告诉她,觉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对她无利。
高政从墙边弹开,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凝重,他压低声音,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出了严肃的神色:“敏敏,那东西……能量级别高得离谱……”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庞大的力量,就像……就像一片移动的能量海洋!”
张敏敲击扶手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如同结冰的潭水,深不见底也无丝毫波澜。
月光照亮她半张脸,显得格外阴沉。
“海洋?”她声音嘶哑,“看来……有意料之外的事出现了。这绝不是巧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可是我前世从未遇到的……如果要发生变数,至少也是三年后……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窗外沉寂的夜景,不远处还要不少变异物种在嚎叫。
“高政,”
张敏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强硬,“不能再等了!”
“什么?”高政一时没反应过来。
“容器!”
张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必须立刻、马上给我找到合适的容器!越快越好!”
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威胁,同时也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那流光的能量层级让她恐惧。
如果……如果她的“种子”能获得哪怕一丝那样的力量……
“刚才那股能量,你也感觉到了,那不是我们能轻易触碰的东西。
但这也意味着,变数已经出现,局势可能瞬间万变。
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抢在未知的危险彻底爆发之前,让‘种子’生根发芽!
才能保全自身。”
高政被张敏眼中近乎癫狂的急切迷住了,他一直以来都喜欢这样的敏敏。
他们确实是一路人。
他眯了眯眼,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后看向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裴思颖,眼里意有所图。
见高政一直盯着自己,裴思颖感到一丝不适,立刻双手抱胸,面露危险:“你想干什么?拿我当容器……”她危险的眯起眼,眼里尽是压迫感,当然这点压迫感对高政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