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我也要去河边!”小兰清脆的声音像檐角的风铃,她把兔子筐往石桌上一放,筐里的红薯“咕噜”滚出来一个。
傅煜城回头笑:“快来,再晚些小鱼都躲进芦苇丛了。”
小兰捡起红薯塞进筐,竹编的兔耳朵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筐底“小兰”二字被露水浸得发深。
念安攥着渔网绳跑得飞快,虎头靴踩过水洼溅起细珠,老虎肚兜的穗子扫过草叶沾了片苍耳。
“慢点跑,”傅煜城伸手拉住他,“渔网别拖地上,磨破了捞不着鱼。”
念安却指着远处的白鸭咯咯笑,银长命锁在胸前跳得欢,惊得鸭群“嘎嘎”扑进河心。
蒋建华在灶房掀开蒸笼,绿豆沙的清香漫过门槛。
她往沙里拌了勺桂花糖,木勺搅动时泛起细密的泡沫。
“娘,您尝尝甜度够不够?”她舀起一勺递到宋玉双嘴边,竹匾里的绿豆在阳光下泛着翡翠光。
宋玉双咂咂嘴:“再添半勺糖,孩子们爱吃甜的。”
云棠音正用细筛过滤豆沙,闻言笑道:“等会儿做绿豆糕时,我在模子上刻些小老虎,配念安的肚兜正好。”
河边的柳树垂着绿丝绦,傅煜城把渔网教给念安:“抓着这根绳,像这样往水里兜。”
念安学样把网扔进河,溅了自己一脸水花,惹得小兰直拍手。
傅煜城趁机撒下鱼竿,芦苇竿在他手里轻轻一挑,就钓上条银闪闪的小鱼。
“给念安放鱼缸里,”他把鱼放进小兰的竹筐,“这叫麦穗鱼,养着看最机灵。”
小兰蹲在岸边用树枝画圈:“二伯,去年您教我编的蚱蜢笼,我还留着呢。”
她忽然指着水面惊呼,“快看!好多小鱼聚过来了!”
念安举着网乱挥,倒把鱼群惊散了,自己却乐得直蹦,虎头帽上的绒球抖落几滴河水。
日头爬到头顶时,竹筐里已有半筐小鱼。
傅煜城收起渔具:“该回去了,再晚绿豆糕就吃不上热乎的了。”
念安却抱着块光滑的鹅卵石不肯走,石头被河水浸得冰凉,映出他红扑扑的脸蛋。
“这叫雨花石,”傅煜城替他把石头装进口袋,“回去洗干净,给你压在枕头底下。”
院里飘着绿豆糕的甜香时,他们踩着树荫进门。
蒋建华正把蒸好的糕脱模,翠绿的方块上印着老虎头,耳朵尖还点着胭脂红。
“快来尝尝,”她往孩子们手里各塞一块,“刚从笼屉里取出来,软乎乎的。”
念安咬了口糕,豆沙沾在嘴角,倒像给老虎肚兜添了抹胡须。
张婶挎着竹篮串门,篮子里装着新摘的黄瓜:“闻着香味就来了,你们做啥好吃的?”
看见石桌上的绿豆糕,她眼睛一亮,“这模样真俊!建华妹子,你这手艺能去镇上开铺子了。”
蒋建华笑着往她篮里装了几块:“带回去给小孙子,配着新沏的菊花茶吃,解腻。”
傅远山在院里凿木盆,打算给小鱼做新家。
他把木板刨得光滑,边缘刻着波浪纹:“这盆底下钻几个小孔,正好漏水换新鲜水。”
念安凑过去看,手指被木屑扎了下,小嘴一瘪要哭,傅远山赶紧掏出颗野枣塞他嘴里:“男子汉不哭,看二伯给你做带轮子的鱼缸,推着到处跑。”
午后的槐树下,宋玉双给孩子们讲古。
念安趴在她膝头摆弄雨花石,小兰则用兔子筐晒小鱼干。
“从前有个小老虎,”宋玉双慢悠悠地说,“它最爱吃绿豆糕,有天吃多了,变成了圆滚滚的球……”
念安立刻拍拍自己的肚子,引得众人笑起来。
傅煜城在碾盘旁磨新麦,麦粒在石碾下变成雪白的粉。
“下午做麦仁粥,”他擦了擦汗,“新麦的香,陈麦比不了。”
云棠音端来绿豆汤:“歇会儿再忙,这汤里放了冰糖,凉丝丝的。”
她看着傅煜城磨出的面粉,“够做两笼屉馒头了,给周德胜家送些,上次他媳妇还送南瓜饼来着。”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篱笆,念安的小鱼缸终于做好了。
傅远山往缸里放了些水草,小鱼在里面游得欢。
“明天再去捞些浮萍,”他擦着手上的木屑,“鱼虫就躲在那里面,不用总喂馒头屑。”
念安趴在缸边,手指轻点水面,惊得小鱼乱窜,银长命锁的影子在水里晃成碎银。
晚饭的麦仁粥熬得稠稠的,蒋建华往里面撒了把桂花。
念安捧着碗喝得香甜,偶尔夹口炒黄瓜,小脸红得像熟透的野枣。
傅煜城给云棠音夹了块鱼丸:“你多吃点,这鱼丸是张婶学着做的,味道不差。”
云棠音笑着点头:“明天我也学着做些酱菜,配粥吃正好。”
月光爬上槐树梢时,念安抱着老虎布偶打哈欠。
蒋建华给他脱鞋,发现口袋里的雨花石硌出个小印:“这石头咋不放在鱼缸里?”
念安含糊地说:“睡,陪。”宋玉双替他把石头摆在枕边:“就让它陪着咱们念安,做个香香的梦。”
灶房里,蒋建华和云棠音收拾碗筷,瓷碗碰撞的脆响混着窗外的虫鸣。
傅煜城和傅远山坐在院里抽烟,烟斗明灭的火光映着墙角的小鱼缸,里面的麦穗鱼还在水草间游弋。
槐树叶沙沙地唱,像在说这日子啊,就该这样,裹着甜香,浸着温情,慢慢淌过每一个平凡的晨昏。
天刚蒙蒙亮,念安就被鱼缸里的鱼溅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枕边的雨花石被月光照得透亮,像块浸了水的玉。
“鱼,鱼,”他光着脚丫跑到院里,小鱼缸里的麦穗鱼正围着水草转圈,尾巴搅起细碎的银波。
傅远山披着衣裳出来挑水,看见他赤着脚直乐:“小祖宗,露水凉,快把虎头靴穿上。”
灶房里飘着酱菜的咸香,云棠音正把腌好的黄瓜装进陶罐。
“这酱菜得封三天,”她往罐口撒了把盐,“到时候配麦仁粥,保管念安多喝两碗。”
蒋建华在蒸馒头,面团在她手里揉得光溜溜的:“我多蒸了几个红糖馅的,给小兰留着,她最爱吃甜馒头。”
蒸笼掀开时,白汽裹着麦香漫出来,在晨光里凝成细小的水珠。
傅煜城扛着锄头要去地里,路过鱼缸时停下脚步:“这鱼得换些新水,”
他往缸里添了勺井水,“念安,等会儿跟我去摘些荷叶,铺在缸底好看。”
念安立刻举着小手要跟去,老虎肚兜的穗子扫过缸沿,带起一串水珠。
小兰背着兔子筐进门时,正撞见傅煜城教念安摘荷叶。
“我娘让我送些新摘的茄子来,”她把竹筐放在石桌上,筐里的茄子紫莹莹的,沾着晨露,“这茄子嫩得很,炒着吃最香。”
傅煜城笑着接过:“正好,做茄子酱,配馒头吃比肉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