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气若游丝的凌初,辛和钰强压着鼻头酸意,将她的手阖在双手间搓了又搓,扭头问外间的大夫:“她真的……不会有事?”
为了让辛和钰放心,老大夫胸有成竹地作揖,“老夫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可她为什么会还这么虚弱?
辛和钰舍不得挪开眼,又舍不得多看凌初这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要杀了凌虎!让他不得好死!
很快,煎好的汤药送来,辛和钰亲自吹凉送到凌初嘴边,“婋婋乖,这药不苦。”
可凌初太累了,喝了两口之后就要睡过去,辛和钰只能让杨妞儿帮忙掰开她的嘴,将药汤灌下去。
救逆生脉饮的药力很快凌初恢复了一些血气,刚攒了些精神,就急着对辛和钰说:“别把文书寄出去!别留下端倪,就听安王的,别耍心眼!”
辛和钰无言,那文书……昨日已经让人送出去了,现在再追回肯定会引人怀疑的。
见他如此,凌初就知道自己晚了一步,如今再懊恼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遮掩辛和钰的野心。
她还要再说,却被辛和钰按住,“先别说了,有什么事都留到明天吧。”
凌初想了想,眼下确实急也没用,她还得保住自己的小命呢。于是顺从地闭上眼,感受着辛和钰抚在自己头上的触感。
直至天亮,辛和钰都没有阖眼,大夫给凌初把了脉,确认她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大夫被安顿在客房里,杨妞儿也被劝回去补觉,人都走光后,太过安静的卧房让辛和钰有些耳鸣,疲惫地挤在凌初身边躺下。
凌初夜里身上疼得难受,其实也没睡深,自然也知道辛和钰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擦拭额头。和辛和钰挤在一起后,对上他近在眼前的脸,劫后余生的安逸让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辛和钰侧身看着凌初,见她唇色没那么惨白了,眼中也有亮光了,才敢放下闭眼。
“睡吧。”
他不敢抱凌初,连靠近都不敢,规规矩矩地贴在床榻最外边,生怕碰疼了她。
淡淡血腥和药味被带进了梦里,辛和钰梦到凌初重伤不治,他抱着心爱之人的尸身无措地在世间彷徨,最是悲切处,他被梦中再也求而不得的声音唤醒。
“大人?”
辛和钰睁眼,眼泪冲出滑下鼻梁。凌初偏着头,裹着细麻布的手拭走他的泪水。
“我没事了。”
辛和钰赶忙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凌初的手还是很凉,但好歹有些温度,与梦里那令人绝望的冰冷相比,已是莫大的宽慰。
见辛和钰睫毛上还沾着眼泪,凌初挪了挪身子贴近他。辛和钰虚扶着她的身体,哪怕不碰触,单单这般依偎也是好的。
午后,大夫又来看了一回,嬷嬷端来清粥,辛和钰亲自喂给凌初,见她一口一口吃得爽快,终于有了心情说笑。
“别人都是有一点不舒服就挑三拣四让人哄着才肯吃两口,怎么你一点也不矫情?”
凌初哂笑,“你见到的都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跟她们比?不吃怎么有力气。”
辛和钰笑而不语,满眼都是对凌初的喜爱和钦佩。
吃了粥,腹中的温暖让凌初的手脚又回暖了几分,心思又回到了正事上。她问辛和钰:“仪宾殿下遇刺时,穿的那件衣服,可还留着?”
“应该没有。”辛和钰不太想回答,“你不会现在就急着要做什么吧?”
“怎么会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凌初乖巧应声,“就是问上一句嘛,那衣服千万别丢了,保不齐证据还在上面。”
“什么证据?”辛和钰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连忙道:“你先不用急着说,多思耗气,在伤愈之前,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躺着。”
凌初欲言又止,终是没辩驳,反正她要做的就是拖时间。
一个时辰后,嬷嬷端来了乌鸡汤。汤色澄清,一滴油花都不见,肉香混着补药的香气,让凌初食指大动,痛快地喝下了一整碗。
又过了一个时辰,刚蒸好的红枣糕,还冒着热气就被送了过来。
辛和钰捏起一块细细吹凉,用唇尖碰了碰,确保不烫了才送到凌初嘴边,“红枣是去了皮的,好克化,里头还加了你喜欢的红皮花生。”
凌初有些为难。虽然一个时辰前喝的那一碗汤不算多,巴掌大的莲花小碗,而且只有汤水不见肉,换做平时连塞牙缝都不算。
但她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隔两个时辰就吃一次,未免也……
“大人,我不饿。”
“那一会儿再吃。”辛和钰从善如流,“我让人去炖了牛骨汤,那东西费时,得晚上才能喝上。”
“又喝?”凌初咂咂嘴,辛和钰安慰道:“不会腻的,那骨汤熬好了撇去油沫,清底拿去煨米粥,做成淡淡的咸口,还能滋补身子。”
他跟念菜谱似的说了一串,还不忘加上一句:“这些都是我问过大夫的,他们说吃这些你能好得快。”
他如此用心,凌初也舍不得泼冷水,一律来者不拒。辛和钰也不贪多,哪怕她一样东西只吃一口都是好的。
刚入夜时,桑青来报,凌虎被辛家的人护着,不让他们抓捕。
凌初抢在辛和钰发怒之前开口,“这样最好,先别管他了。”
“婋婋——”辛和钰的话都到了嘴边,终是忍了回去,摆手挥退桑青。
他说过不让凌初费心的,自己就得做到,别管什么原因,只要是凌初的意思是,他照做就是。
辛家似乎很满意辛和钰的识相,知道他因凌初受伤肯定窝着火气,命人送了不少补品来。辛和钰照单全收,每天不重样地给凌初做药膳,花样多到杨妞儿她们都开始犯愁了。
上好的山参、三年的老乌鸡、吕宋特贡的血燕和胶州来的阿胶,这些好东西,她们都是头一回见,辛和钰却怕凌初吃腻,每样只要一小口,剩下的倒了可惜,全进了她们腹中。以致于补得太过,最近都开始流鼻血了。
在如此尽力的照顾下,凌初很争气地一日好过一日,心思也活泛起来。刚能下床没两天,就按捺不住要出门了。
辛和钰不肯,她也不急,“大人就不想知道,捅穿仪宾胸口的真凶是谁?”
辛和钰迟疑,凌初挑眉朝门口一努嘴,“走,抓凶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