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洗过京城的街巷,连空气都带着草木的清润,何青云站在京西宅院的朱门前,望着“静远居”三个烫金大字,指尖划过微凉的门环。
这是皇帝亲题的匾额,笔力遒劲,却在“静”字的捺脚处藏了抹柔和,倒像是特意为这处宅院添了几分烟火气。
“姐,周大叔他们把廊下的蛛网都扫干净了!”何平安举着把长杆扫帚跑过来,青布襕衫的肩头沾着些灰尘,“张婶说要在院里种些月季,比温泉庄的牡丹好养活。”
何青云笑着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满院的忙碌景象,周老汉带着几个汉子正往廊柱上刷桐油,木刷划过的地方泛起温润的光。
张屠户的婆娘领着几个妇人擦窗棂,粗布帕子裹着细沙,把糊着旧泥的窗格擦得透亮。
连最腼腆的春桃都踩着梯子,往屋檐下挂红灯笼,红绸在微风里飘得像团跳动的火。
“这院子比我想象的还宽敞。”刘雨兰扶着门框打量,鬓边的银簪在晨光里闪着亮,“正屋够你和重阳住,东厢房两间给平安和小丫,西厢房我住着正好。”
李重阳从马车上搬下最后一箱书,箱子上贴着“聚香居账册”的标签,是他特意从店里运来的。
“王师傅让人送了新做的桌椅,说是用温泉庄的老榆木打的,结实,”他擦着汗笑道,“厨房的灶台也砌好了,比聚香居的还大,往后能支四口锅。”
庄子上的人听说要去新宅院伺候,昨夜就排起了队,周老汉的孙子扛着锄头第一个来,说要给院里的菜园翻土。
春桃抱着囡囡,要给新被褥绣床罩,连陈婆婆都拄着拐杖来了,要教年轻媳妇们做北阳城的花馍。
“这地砖得用碱水擦三遍才亮堂,”陈婆婆指挥着小丫头们泼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当年我在大户人家当老妈子,就这么擦地砖,能照见人影呢。”
何青云看着他们忙得热火朝天,忽然觉得这宅院不是冰冷的砖瓦,而是无数双手共同搭起的窝。
廊下堆着的新被褥,是春桃连夜缝的,灶台上摆着的陶瓮,是王师傅腌了咸菜的,连院角那口老井,都被周老汉清淤淘洗过,井水清冽得能看见井底的卵石。
“姐,你看这主屋的床!”何小丫举着个新做的布偶冲进正房,小布鞋在青砖地上踩出轻快的响,“比温泉庄的还宽,能睡下咱们一家人!”
正屋的陈设简单却雅致,北墙摆着李重阳打了半个月的书架,格子里已经摆上了几本常看的书。
西窗下是张梨花木桌,上面摆着何青云从超市取的玻璃花瓶,插着刚从温泉庄折的杏花。
最让人暖心的是炕上铺的褥子,是刘雨兰用新弹的棉絮缝的,针脚细密得像撒了把芝麻。
日头爬到头顶时,宅院已经换了模样,廊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曳,映得新刷的朱漆门泛着暖光,院里的菜园被分成整齐的畦,撒着黄瓜、豆角的种子。
厨房的大铁锅冒着热气,张婶正炖着从温泉庄带来的腊肉,香气漫得满院都是。
“差不多了!”何青云拍了拍手,看着满院亮堂堂的景象,“晚上咱们开火做饭,就当是乔迁宴!”
这话刚落,就见春桃端着盆青团进来,碧绿的团子上还沾着些面粉。
“这是用今早新采的艾草做的,”她笑得眉眼弯弯,“王师傅说乔迁吃青团,日子能过得团团圆圆。”
何平安立刻接过盘子,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一个:“快尝尝!张婶加了咸蛋黄,比聚香居卖的还香!”
傍晚的炊烟刚升起,院子里就摆开了长桌。
周老汉从温泉庄带来的荷叶鸡卧在中央,翠绿的叶片裹着嫩黄的鸡肉,撕开时油汁顺着肌理流淌,混着荷叶的清香,引得众人直咽口水。
张婶炖的腊肉萝卜,琥珀色的肉皮颤巍巍的,萝卜吸饱了汤汁,入口即化。
何青云则从食盒里取出些小吃:黄桃酸奶装在白瓷碗里,乳白的奶液上浮着橙红的果肉,柿子饼撒了层绵白糖,甜得像浸了蜜,还有卤牛肉切得薄如纸,码在盘里像朵盛开的花。
“都坐下吧,别客气!”李重阳提着坛杏花酒,给每个人的碗里都斟了些,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刘雨兰看着满桌的菜,又看看院里忙碌的身影,不由得感慨:“想当年在白云村,哪敢想能住上这样的院子,吃这样的饭菜……”
“娘,这都是托您和姐姐的福,”何平安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肉,少年的眼里闪着光,“以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老汉的孙子刚要喝问,就见李重阳抬手示意他噤声。
来人身形挺拔,穿着件普通的青布长衫,身后跟着个穿素色襦裙的妇人,眉眼温婉,不是旁人,正是微服而来的皇帝与丽妃。
“陛下?娘娘?”何青云慌忙起身,差点碰倒身后的板凳,“您怎么来了?”
皇帝笑着摆摆手,目光扫过满院的热闹景象,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听闻你们今日乔迁,朕和你母妃特意来看看,不打扰吧?”
丽妃走到刘雨兰身边,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亲家看着身子骨挺硬朗,往后若是得空,本宫还要常来叨扰。”
刘雨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有些局促,却还是笑着应道:“娘娘不嫌弃就好。”
李重阳连忙添了两副碗筷,何青云往皇帝碗里夹了个青团:“陛下尝尝这个,新做的咸蛋黄馅,是庄子里的土法子。”
皇帝咬了一口,咸香的蛋黄混着艾草的清苦在舌尖化开,不由得赞道:“比御膳房的精致点心多了几分烟火气,果然好吃。”
丽妃则对黄桃酸奶来了兴趣,用小勺舀着慢慢吃,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春水:“这酸奶酸甜爽口,比西域进贡的乳酪还合本宫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