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热度却迟迟不退,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皮肤之下,蠢蠢欲动。
他盯着看了许久,终于缓缓合拢手掌,将那份滚烫攥进掌心,然后转身走向书案,拿起一本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阅读。
半个时辰内,他来回洗了七八次手,每一次都仔仔细细地将双手浸入冰冷的水中,指尖在水中微微颤抖,像是要洗去什么看不见的污秽。
然后又缓缓地抽出手来,抖落水珠,盯着掌心看了许久,再重新泡进去,一遍又一遍,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让躁动的心稍稍平复。
直到门外响起清脆的敲门声,三长两短,节奏轻快,像极了那个人一贯的性子。
“阿泽哥!我想去街上逛逛,你陪我去呗?”
温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娇憨和不容拒绝的撒娇意味。
沈泽本就心烦意乱,胸口闷得发慌,脑中纷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出门?
他蜷坐在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根本不想动弹。
可温宁在外头却不停敲门,一下又一下,不依不饶,声音里还夹杂着一点委屈:“阿泽哥,爹爹出门办事了,我一个人待着好没劲。你不陪我,我就只好缠着他去了。”
她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干脆搬出自家老爹当杀手锏,语气中满是威胁的意味,却又透着少女特有的狡黠。
这一招果然奏效。
屋内沉默片刻,随即传来窸窣的声响,像是有人起身整理衣物。
不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木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温宁一眼便瞅见沈泽右臂袖口湿了一大片,水渍沿着布料边缘晕开,在浅色衣料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
“哎,阿泽哥,你袖子怎么弄湿了?”
她歪着头,一脸疑惑地打量着他。
沈泽低头一看,神情微滞,随即若无其事地扯了扯袖子,遮住那片湿痕,淡淡道:“没事,洗手时不小心沾上的,别大惊小怪。”
温宁皱眉,眉头拧成一团:“那你换件衣裳吧,湿着袖子多难受。我在外头等你,快点啊。”
她说完便退到门口,背靠着门框,抬头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斑驳的日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肩头,映出细碎的光影。
她在门口站了一炷香的工夫,风吹动她的裙角,脚边青石板也渐渐被阳光晒暖。
终于,屋门再次打开。
沈泽走了出来,这次换上了浅青色的长衫,衣料洁净挺括,腰间束着素色丝绦,衬着他那双清秀的眼眸,整个人宛如山间挺拔的翠竹,清冷中透着一股子干净利落的气度,清爽又耐看。
温宁原本正低头踢着石子,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她盯着沈泽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不由自主地从他眉梢滑到唇角,再落到修长的手指上,竟忘了挪开视线,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沈泽察觉她的目光,抬眼望来,语气平静地问:“不是要逛街?愣着干什么?”
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微烫,赶紧低下头,掩饰般地拨了下耳边碎发,笑着道:“我想去买些胭脂水粉,铺子里新到了几样南边来的香膏,听说颜色特别好看。”
沈泽眉头一皱,略带不悦:“上回刚买过一整套,盒子还没用完,还不够用?怎么又惦记这些零碎东西。”
温宁眨眨眼,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这回不一样啦,我是想送人,可不是自己用。”
沈泽一顿,眼神微动,语气淡了下来:“送给谁?”
温宁故意拖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当——然——是——送——给——舒娘子啦。”
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沈泽,“阿泽哥,我都没开口说原因,你倒先问起来了?”
沈泽语气平淡地说:“这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也别费这个心思。”
温宁笑了笑,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踮起脚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可我偏要讲给你听。你看啊,最近舒娘子家里来了好几趟媒婆,她娘亲眉开眼笑的,我看八成是好事将近了。她若真嫁了人,往后也就安分了,不是更好?”
沈泽眉头紧锁,神色沉静如水:“就算她真要办喜事,也轮不着你去送东西。两家非亲非故,贸然送礼,不合规矩。”
温宁哼了一声,鼓起脸颊,理直气壮地说:“可我就是开心啊!你懂不懂?要是她真的嫁出去了,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怕她上门纠缠,把你抢走了。”
沈泽冷声说:“我从来不会被谁抢走。”
他目光坚定,语气温凉却不容置疑,“只要我心里没那个人,谁也动不了我。”
温宁一听这话就心里不舒服,赶忙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嘴里还嘟囔着:“阿泽哥,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铺子里的好货都要被人挑光了,到时候想买都买不着!”
她说完便一把拽住沈泽的胳膊,力道不小,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走。
她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显然是想转移话题,也好让沈泽别再去关注那些让她心烦的事儿。
“咱们先去集市逛一圈,买点小玩意儿,我听说新来了几盒胭脂,颜色可鲜亮了,正好配你给我买的那条帕子。”
谁知才走一半路,温宁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人影上。
她眯起眼睛,又眨了两下,像是生怕自己看错。
终于,她猛地扭头看向沈泽,伸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阿泽哥,你看那边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背影瞧着……怎么那么像舒娘子?”
沈泽原本正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听得温宁这么一说,才缓缓抬眼朝前望去。
他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可视线刚落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目光却猛地一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温宁立刻察觉到他眼神变了,那双平日里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心头一酸,嘴上却不饶人,故意拖长了音调,带着几分讥讽地说:“哟,这下可真是巧了,看到人家未来的相公了,心里不自在了吧?脸都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