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怕,怕他哪天真撑不住了,怕他哪天夜里就再也睁不开眼,怕他最终被那些回忆一点一点吞噬干净。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挣扎得几乎窒息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
那温度真实得惊人,像冬日里骤然贴上胸口的一块暖玉。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眼睛里——那双眼睛温柔得像月光洒在旧信纸上,心疼得像看透了她所有未说出口的恐惧,还带着一点无奈的宠溺,仿佛早已明白她所有躲闪与自欺。
“阿洛?”
她心头一颤,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怕这温暖一触即碎,怕眼前的人只是幻影。
“嗯,是我。”
他轻轻应了声,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
这回,他的眼神不再是空的。
不再像没了魂的纸人,不再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傀儡。
他眼底有光,有温度,有属于冥洛的、活生生的痛与韧。
雀梦瞬间眼眶一热,泪水在睫毛上打转,她想笑,想扑进他怀里,想问他疼不疼,可心又“咯噔”一下提了起来:“你……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些记忆……你还记得吗?”
冥洛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很浅,却像晨曦撕开厚重云层,一缕光,终于洒进了深谷。
“梦梦,我没你想的那么脆。”
“那你刚才……”
她想起他僵在原地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手指死死掐着衣角,浑身发颤,像是被谁抽走了骨头。
她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倒下。
“对不起。”
他低下头,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巨石,“我……一时没缓过来。”
楚婧站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指甲不耐烦地敲着臂膀,终于忍不住开口:“行了,别扯这些了。你刚才到底看见了什么?孔雀城怎么就没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两人你来我往绕圈子,说些肉麻兮兮的话,磨磨蹭蹭,拖到明天天亮也说不到正题上。
关键时候,能不能别演苦情戏?
雀梦立刻跟着追问:“对啊!阿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见过什么?”
冥洛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神却渐渐黯了下去,像是被一层薄雾缓缓笼罩。
“梦梦,那些事……我不想提。”
气氛一僵。
雀梦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声音都尖了:“冥洛!你就这么不信我?觉得我跟那些娇滴滴的雌兽一样,碰一下就碎?”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了,声音发颤,指尖不自觉地抠进掌心,“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那你什么意思?”
她步步紧逼,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尖上,“你连解释都不肯给,就用沉默当答案?”
他哑住了。
喉咙像被堵住,话卡在胸口,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眼底的委屈和痛苦,全藏进了睫毛的阴影里。
那阴影太深,深得连他自己都快看不见了。
见他这副蔫样,雀梦火气“噌”地冒上来,一下站直了身子,双手掐腰:“你到底把我当啥了?!连这点事都瞒着我?”
“我家人就在孔雀城!那里没了,你心里没数吗?你扛着事一个人硬扛,连句实话都不肯说?”
“你要是难受,我可以帮你忘了这一切。可你为什么一句都不肯说?!”
她噼里啪啦一通吼,每一个字都像砸在石壁上的冰雹,回声震得洞穴都在抖。
冥洛还是蹲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像块被雨淋透的石头,纹丝不动,也不应声。
雀梦气得一跺脚,扭头就冲了出去,身影眨眼就消失在溶洞口。
风卷着水汽灌进来,冷得刺骨。
楚婧眉头一皱:“你这人真是……小梦是担心你,才翻来覆去问你。你倒好,一声不吭,把她当空气?这越不说话,她越觉得你嫌弃她。”
冥洛肩膀动了动,声音闷得像从地缝里钻出来:“我……我不知该说啥。”
楚婧一愣:这哥们儿……
是真不会说话,还是装的?
等等,这地方也有星座?
那他该是啥属性?
土星人?
她嘴角抽了抽,语气冷了几分:“行啊,你爱憋就憋。等哪天她心冷了,转身跟别人走了,别哭着回来求她回头。”
“祁茶那张嘴,多会哄人啊。要不你让位?我看他俩挺搭。”
冥洛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青筋在皮肤下微微鼓动,像是要把整颗心都捏碎。
可没过几秒,他的手指又缓缓松开,掌心满是汗渍,呼吸沉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他低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说得对……我配不上她。”
萩夜正好走过来,顺手一勾楚婧的肩膀,动作自然得像在拍自家小狗。
他斜眼瞥了冥洛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这自卑是打哪儿来的?雄兽最不该有的,就是没底气。”
他顿了顿,眼尾一挑,突然浮起一抹坏到骨子里的笑:“除非……是那方面出了问题?”
楚婧一听,整个人都顿住了,瞳孔微微放大,随即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怪不得呢。难怪你总躲着她,半夜不回屋,连饭都不一起吃。”
她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声音大得能把屋顶掀翻:“你放心!只要你开口说清楚,我包治包好!包售后!包终身回访!”
萩夜“噗”地笑出声,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逗,想看看冥洛的窘态,哪知道这丫头竟当了真,还一套接一套地拍胸脯打包票。
冥洛整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抖得像风中落叶,“我、我不是!”
他急得原地转圈,脚下一滑,差点被自己绊倒,“我没问题!我真的……真的……”
越解释越乱,舌头像打了死结,每个字都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急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楚婧忍着笑,侧头跟萩夜对了个眼神,两人都憋着不出声,只用眼神交流:这傻子,真是可爱得让人想笑。
她终于正色,语气缓了下来,却字字如锤:“但你跟小梦是两口子,有事得说。憋着不讲,误会越堆越高,最后连床都分着睡。”
“话我撂这儿了。”
她眯起眼,语调突然压低,“她一个人跑出去半天了,外头正下着雨,万一淋感冒了,或者撞上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