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迟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议。
“回陛下,密道是通往…香茗居的。”
香茗居面向街巷,需绕过整条青石巷才能走到幻月教的院落,其实俯视而看,两座院子只隔了一道墙。
因此密道距离不长,穿墙而过,便能连通两处院中的房屋。
“这条密道极其隐蔽,隐藏在一间堆满木料的地下,若不是季嵘要从此处逃跑,属下未必能发现这玄机。”
景元帝怒哼一声。
若非季嵘与幻月教的人早有往来,他怎么会知道如此隐秘的密道?
可此时,季嵘只默默跪在地上,任谁问话都不开口,眼瞳一动不动,仿佛失魂了一般。
御林军又道:“密道的尽头是香茗居后院的罩房,属下从中搜出了一些东西。”
说着,他吩咐人搬上了一筐物件。
里头是些形状奇怪的器皿,还有朱砂,雄黄等物。
元老夫人瞪圆了双眸,混沌的眼珠止不住地颤着,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同样惊诧的还有靳太医。
他上前辨认了一番,大声道:“陛下,古籍中有注,这些都是驯养蛊虫用到的东西,这...一定是有人在茶馆中暗自修习秘术!”
靳太医想起什么,忽而看向梅香。
“方才这丫鬟说,茶馆后院有一处隐蔽的房间…”
还说姜绾每次去茶馆,都要独自进入此处。
难道说的就是这里?
若按她所说,这些东西是姜夫人所用的…
靳太医刚生出这念头,便察觉到一道寒冽的视线,抬头一望,裴玄正冷冷盯着他。
“苗疆秘术,深奥晦涩,非修习十数年而不得。”
裴玄道。
“姜夫人出嫁前一直养在丞相府,怎么会接触到这些,更不可能将种蛊之法练得炉火纯青。”
“就是。”
裴棠反应过来,也站了出来,指着那些器皿道。
“这些瓶瓶罐罐一看就是陈年旧物,看起来比我岁数都大,姜姐姐怎么会摆弄这些?”
靳太医抿了抿唇,颇有些无语。
他还没开口怀疑姜绾,太子与公主便如此维护,好像他欺负了小姑娘一样。
其实靳太医对姜绾印象不错,也觉得她不像能做出此事之人。
“陛下!”
梅香突然抬头,赌咒发誓般道。
“这些都是姜夫人的东西,奴婢亲眼所见,是她偷习苗疆秘术,又与幻月教徒勾引!奴婢可以用性命作证!”
“赌誓发愿若有用,天下便不必有刑部府衙了。”
姜绾看了她一眼,目光冷若冰霜。
“而且你方才明明说,我行事的时候会屏退众人,又何来的你‘亲眼所见’呢?”
梅香一噎,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姜绾又轻笑了声。
“茶馆后院的秘密,此前我从来不知道,如此隐蔽之处,御林军搜查茶馆时都未发觉,若非舅舅蓄意逃跑,暴露了密道,连陛下都不会知晓。”
“而梅香方才就在殿中言之凿凿,连房间的方位都一清二楚,这难道不奇怪么?”
裴棠瞪着梅香。
“不错,这丫鬟知道的也太多了!说,是谁告诉你这些,又指使你来污蔑姜姐姐的?”
她眉眼间带了火,抽出腰间九节鞭凌空一甩。
“否则不用等到送审刑部,本公主现在就要你好看!”
昭华公主生性恣意,满京城都知道,梅香只是一个丫鬟,自然畏惧。
她只能倚仗自己的主子,为她撑腰。
梅香忍不住瞄了元老夫人一眼,却见对方面色苍白,几乎已经瘫倒在地上。
自从见到那些器皿被翻出来,元老夫人便面如死灰。
那些东西是她让吴嬷嬷布置的,原本是用来陷害姜绾的!
她想利用梅香引靳太医去后院,顺理成章地把一切栽赃到姜绾的头上。
靳太医了解苗疆,自然能分辨出器皿的用处。
到时姜绾无可辩驳,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怎会想到,还有密道的存在!
吴嬷嬷去了那么多次香茗居,竟然从来没察觉过。
起初,元老夫人还以为自己栽到了姜绾手上,甚至怀疑她背后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
可今日,前有云苏污蔑子豫是她们的内应,后有幻月教徒偷偷挖了通向茶馆的密道…
姜绾一个后宅妇人,哪有本事步步谋划,算计人心,下出这么大一盘棋?
如今,元老夫人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幻月教所为,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将军府。
“陛下!”
她深吸了口气,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今日种种都是幻月教徒的阴谋,他们这是想毁了将军府,动摇大雍的根基,您可千万不要…”
“启禀陛下。”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跑进个小太监,禀告道。
“刑部查到了香茗居的老板,他说上月有一位老妇人出高价盘下了茶馆,那妇人虽留未言明身份,但经调查…”他看了殿内一眼,接着道,“正是元老夫人的贴身嬷嬷。”
景元帝闻言,瞬间勃然。
事情发展到这步,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
“元氏,你还有什么好说!”
景元帝挥袖拂开了元老夫人。
“你盘下了香茗居,接应入京行刺的幻月教徒,两相以密道相连,共同谋划中秋宴上的刺杀之计!”
元老夫人直呼“冤枉”,叩头道。
“陛下,老身从不认得什么幻月教徒,怎会与这些逆贼合谋呢!”
“不认得?”
景元帝黑着脸,将搜出的画像,器皿等扔在地上,怒道:“这些东西都出自苗疆,而你的出身…不必孤明说了吧!”
“看在宋老将军的份上,孤始终对你留有情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可你却变本加厉,如今,竟做出谋逆之事!”
宋子豫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白着脸跪爬上前。
他抱着景元帝的腿,忍不住辩驳。
“陛下明查!带幻月教徒入宫的是季嵘,熟悉密道的人也是季嵘,与祖母又有何干系?”
景元帝沉下脸。
“那你就要问你的好祖母,是如何让孤的心腹大臣,对她言听计从的了!”
宋子豫面露迷茫。
“宋将军,元氏行蛊术迷惑人心,已经违抗了先帝的遗旨。”靳太医道,“更何况,她还与幻月教徒勾结,企图谋害陛下…”
“不,不可能!”宋子豫情急,大喊道,“微臣可以发誓,将军府与幻月教毫无瓜葛…”
“将军。”
姜绾突然道。
“那为何殿中这么多人,那位幻月教首领临死前,偏偏认出了将军?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将军不如自行认罪,否则刑部七十二道刑罚,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
“闭嘴!”
宋子豫恶狠狠转过头,指着她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定是你害宋家至此!是你,是你将逆贼引到那院子,是你挖了密道,是你诓骗祖母买了寒食散,你这个贱妇…”
话音未落,他便痛呼一声,猛地朝后仰去。
裴玄袖口微动,眉眼冰冷。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倒在地上的宋子豫满口鲜血,痛苦地哀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