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抬眸,瞥了裴玄一眼。
自己刚想着钱庄一事,他就恰好提到了此处,难道是巧合么?
仿佛他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
但这怎么可能?通达钱庄的事是时序亲自办的,消息不可能走漏。
姜绾蹙着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景元帝虽然恼怒宋子豫的所作所为,但敌情当前,没时间听他辩驳,把调查钱庄之事交给了刑部,随即展开京城地图,与武将们一起商讨防守之计。
宋子豫仍跪在外面,不死心地喊着:“请陛下让微臣去调兵,微臣愿戴罪立功!”
景元帝充耳不闻,下令让另一名武官去临城调兵。
“让我猜猜,调兵立功的主意是谁出的?”
姜绾俯身,轻声道。
“是宋庭月?”
“你,你胡说什么?”宋子豫气急败坏,“你这个毒妇,竟敢陷害我,我要休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见他这模样,姜绾心中已经有了数。
她对着碧螺使了个眼色,碧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殿外,不断有城中的消息传来。
东莱人以突袭为优势,想打京城一个措手不及。
但在裴玄的安排下,巡防营负责搜查京中街巷,御林军驻守皇宫,城门处有宋家军全力防守,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渐渐压制住了东莱的进攻。
景元帝见形势稳了下来,亦松了口气。
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听门外来报:“安阳郡主求见!”
“这时候她来做什么?”景元帝皱眉,示意让她进来。
宋庭月瞥了跪在殿外的宋子豫一眼,快步上前禀告道。
“陛下,数百东莱援军正在靠近京城,严重威胁了您的安全!”
“不过请您放心,臣妇已经派宋家军前去,务必一击即中,将他们拿下!”
景元帝拍案而起:“当真?”
裴玄却听得眉心一蹙:“你没有兵符,如何能调动宋家军?”
宋庭月迟疑片刻,似乎在斟酌说辞。
裴玄却反应很快,丝毫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厉声斥道:“你调了驻守城门的宋家军?”
宋庭月心中一抖,用力挺直了后背,装作镇定的模样:“正是。”
她原本还在等待宋子豫的消息,不想半个时辰前,有位太监到了军营,告诉她宋子豫在宫中被罚,让她想办法救人。
宋庭月大惊失色,暗骂宋子豫愚蠢。
竟敢私用兵符,若陛下计较起来,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她没办法,只能兵行险招,此时唯有戴罪立功,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
于是她假意对将士们说,那太监是传达宋子豫指令的,让他们出城剿灭东莱援军。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不想一名副将竟信了,还号令众人,当即便点兵出城了。
宋庭月记得,他叫慕风。
看着便憨傻耿直,十分好骗。
听说他还是宋钰的心腹,不想却是个蠢货。
宋庭月心中冷笑,还未等得意,便听裴玄又问道。
“如今有多少人留守城门?”
宋庭月抬头,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绾一眼。
“宋钰正带着一队兵士驻守。”
“听说这队伍是宋钰亲自组建的,剑法了得,有他们抵挡东莱人,一定能守住城门。”
“你说什么?”
姜绾神色骤冷。
“一个小队至多五十人,聚集在城外的东莱人却有三百余人,人数相差五倍,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她皱起眉。
今日的计划她吩咐过慕风,同时也嘱咐他,一切以宋钰的安全为主。
为何他会将大批人马带走,留宋钰独守城门?
“姐姐不用担心,钰儿可是武试头名,功夫了得。”
宋庭月轻飘飘道。
“而且他带领的什么‘辰星队’,在京中名噪一时,那可是大出风头,人人都夸其少年英才,总不能是花架子吧?几个东莱人而已,伤不了他。”
姜绾面若含冰。
宋庭月的恶毒心肠自己怎会看不出来?她巴不得让宋钰死在这场动乱中。
一边调兵立功,一边除掉碍眼的宋钰,一举两得。
她冷冷道:“我竟不知,郡主何时有权指挥宋家军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宋庭月分毫不让。
“是我自作主张,但这都是为了陛下的安全,事后陛下若责罚,我愿意领罪!”
姜绾懂什么?若她真能剿灭“东莱援军”,景元帝不仅不会怪她,还会大加恩赏。
而且就算城门失守,皇宫还有御林军把守,能出得了什么事?
那些东莱人的装扮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无非是一些流匪,跑到大雍兴风作浪而已。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立功机会。
宋庭月十拿九稳道:“陛下请放心…”
话音刚落,城门出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炸响。
“是飞砂弹!”李都尉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不好!东莱人竟然带了飞砂弹!”
将火药和毒粉等放入陶罐中,威力虽小,炸开后毒物四散,会使人致盲。
是攻城的利器。
众人皆是一惊。
东莱人有备而来,带了弹药,城门又削减了兵力,怎么守得住?
“父皇,城门难守。”裴玄沉着脸,“如今只能抽调巡防营去支援,拖延时间。”
李都尉看向宋庭月,他是武人习性,生起气来涨红了脸。
“真是妇人误国!堂堂大雍京都的城门,竟然只有几十人防守,简直闻所未闻!等到城门被破,郡主有几个脑袋够砍?”
“若是被几百东莱人打到皇宫,真成了天大的笑话!我大雍脸面何存!”
他恶狠狠瞪了宋庭月一眼:“我看你莫不是东莱人的细作吧!”
此话一出,群臣都想了起来,宋庭月曾经可是东莱的王妃。
她调走了城门守卫军,到底居心何在?
连景元帝都面色阴沉,眯着眼审视着她。
宋庭月吓坏了,直喊冤枉,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原本形势大好的局面,却因为她发生了逆转,她怎么解释得清?
如此状况,谁都默认宋钰会失守。
御林军已经出动,层层驻守在宫门前,随时防止东莱人从城门闯入。
满殿寂静,时间变得极其缓慢。
小半个时辰后,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兵马声。
景元帝猛然起身,头上渗出冷汗。
“是东莱人攻进城了?”
这么大的动静,听声音像有数百人。
难道城门已经被破了?
殿外突然跑来一太监:“陛下,陛下!”
“如何了!”景元帝问,“有多少东莱人攻到了皇宫?御林军没将他们斩杀么?”
太监急喘了几声,满头大汗道:“陛下,没有…没有东莱人进城啊!”
“城门处的军旗未倒,一定是宋公子成功拖到了巡防营去支援!如今城门安静,东莱人的弹药已经用完了,看来要偃旗息鼓了!”
群臣都松了口气。
景元帝亦神色大振:“好!好一个宋钰!”
他转而道:“那宫外的兵马声是何人?”
太监答:“是外派巡查的季大人回京了,说有事要面见陛下。”
景元帝大喜:“快让他进来。”
季淮川外任时带了数百人,再加上城中的兵力,东莱人更掀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稍顷,季淮川入殿而来。
令景元帝意外的是,他竟未着官服,而是打扮成了商人模样。
跪在一旁的宋庭月盯着他,心中莫名一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心头狂跳了几分,忍不住抢先道:“季大人着私服面圣,不合礼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