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台上静了一静。
元老夫人面色怔然。
韶光将军年后举家搬离了京城,姜绾是怎么与他搭上线的?而且听这丫鬟的语气,二人关系还不错。
明明在元宵灯节上,韶光将军还保举了宋麟。
如今,却将这么重要的剑谱给了宋钰,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信件在诸位考官中传阅,韶光将军的私印作不得假。
再加上宋钰拿出的手记,足以证明他今日所用的,正是宋老将军生前的“辰星剑谱。”
众人神色各异,均将目光投向了元老夫人和宋子豫。
百姓们夜开始窃窃私语。
一位是与宋老将军伉俪情深的原配夫人,一位是继承他武学门楣的后人。
不认得他的剑谱就罢了,竟然连他的笔迹都分辨不出。
这简直太离谱了!
其中有一位考官年逾五十,是宋老将军的旧识。
武试前,元老夫人上门走动,请她对宋麟多加照顾,他虽然觉得不妥,但看在亡故战友份上,才勉强答应了。
如今见宋家人如此行径,他气得瞪圆了双目,强忍着为元老夫人留了几分颜面,对着宋子豫斥道。
“不孝子!连你祖父的字迹都浑然不识!真是家门不幸!”
宋子豫扶着元老夫人,神色赧然,抬不起头来。
谁能想到,他们信誓旦旦来揭穿宋钰,自己却成了笑柄。
事已至此,考官们当场宣布了结果,宋钰顺利进入了终试。
不少武者纷纷跑上前,想向宋钰请教剑谱上的招式。
他们知道这武功不外传,但宋钰刚才展露的剑式太玄妙,他们看得心痒,如此高深的功法,哪怕能得到一两句指点,对练武也有很大助益。
没想到,宋钰却十分大度。
“曾祖父和韶光将军发明此剑术,亦是为保家卫国,护大雍河山,我有幸得之,自然要继承他们的志愿。”
“明日起,我准备在宋家军中挑选有根基之人,教习辰星剑法,组成一支突袭队,若能强大大雍兵力,也算慰藉先祖在天之灵。”
参加武试的武者们一听,纷纷热血沸腾。
若论武学根基,他们比军中大部分兵士要强。
他们去应征宋家军,肯定能被选中,学习辰星剑法。
一时间,武者们将宋钰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打听着加入宋家军之事。
宋子豫看的怒火中烧。
明明他才是军中将帅,宋钰竟敢越过他,自作主张地要征兵!
谁允许他这么做的?
宋子豫脸色难看的很,猛然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他已经不理军务很久了,上回去军营中,不过是吩咐一点小事,几位副将都避而不见。
若是由着宋钰这么招揽人才,等他拿回军权的一日,军中还有多少人能听自己号令?
好,好一个宋钰!
还没坐上世子呢,就想抢自己的军权了?
宋子豫急怒,忍不住上前。
身旁却想起一道清丽的声音。
“陛下命将军在府中思过,若您此时插手军务,就是抗旨不尊。”
对上他怒气冲冲的脸,姜绾笑着眨了眨眼。
“将军有空,还是多关心您的好儿子吧。”
宋子豫勃然,扬起右手就要朝她脸上打去,被一旁的元老夫人用力拦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正妻,你不要脸,宋家还要脸!”
元老夫人面色不善,压低了嗓音。
“还不回家,等着在这丢人吗!”
宋子豫狠狠瞪了姜绾一眼,强压着怒意,扶着元老夫人上了马车。
行至一半,突然想起姜绾最后的话,皱着眉问道:“麟儿去哪了?”
然而方才场面混乱,他们都没注意到,宋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宋子豫没当回事,派了小厮去找。
没想到,宋麟却接连失踪了两天。
直到第三日夜里,小厮才在醉云楼中找到他。
当宋子豫亲眼见他从花魁的床上爬起来时,忍不住一个巴掌扇到他脸上。
宋麟被带回将军府,领了顿家法。
宋子豫下手毫不留情:“真是放肆!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狎妓,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宋麟强忍着痛,却倔强地不肯认错。
他心中有秘密,不敢和任何人提及。
南山居士教的武功走的是歪门邪道,功力长进速度是常人的几倍,却极其消耗男子阳气。
当初他为了迎合顾玉容的期待,尽早打败宋钰,激进地选择了这套功法。
刚开始还好,可以靠蜈蚣,蟾蜍等物滋补阳气,虽然有些恶心,宋麟勉强忍了。
可雪灾之时,他被宋钰所伤,内力大乱。
于是南山居士教给他另一个法子,采阴补阳。
宋麟在府中丫鬟身上尝到了滋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难控制自己。
所以才有了元宵灯会,他在后花园惹出的丑事。
可,自从修习了宋子豫教他的武功后,他内力逐渐被调息,正经安生了一段日子。
没想到,武试对决之时,他为了击败对手,导致内力翻涌,忍不住跑到醉云楼,翻云覆雨了三日。
事后,宋麟怀疑过武试那人是故意的。
可一个素昧平生的江湖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练什么功法,又怎么会故意出招,引得自己内力紊乱呢?
未免太过凑巧。
宋麟被责骂了一番,关在房中。
府中人人传扬着宋钰的事迹,今日说他继承了宋老将军的武学天赋,明日说他在宋家军中广纳人才,教习剑术,如何如何威风。
宋麟听的烦躁,更觉得委屈,心中对宋子豫生了埋怨,忍不住思念起顾玉容来。
这日,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了慎刑司,塞银子给守门下人,想进去看顾玉容一眼。
没想到,却正撞见顾玉容和一陌生的男子说话。
两人双手交握,举止亲密。
宋麟倒抽了口气,诧异质问道:“娘,他是谁!”
…
行止院中。
当夜,姜绾便收到了消息。
“宋麟见到毕沅了?”
碧螺点头:“应当是不小心撞上的,正巧被太子殿下的护卫看见了,特意派小厮来传信给您。”
姜绾点头,眸色变幻了几许。
顾玉容从未在宋麟面前提起他的身世,一是担心他接受不了毕沅,二是怕他得知真相,冲动之下,言行有失。
如今看来,此事瞒不住了。
宋麟很快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听说宋麟很快就离开了慎刑司,出来的时候踉踉跄跄,脸色很难看。”
姜绾讥讽一笑。
“一夜之间,从将军之子变为商人之子,他被宠的心高气傲,当然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碧螺问:“那依您看,宋麟是不会认毕沅这个父亲了?”
姜绾平淡道:“他会认的。”
就算他不认,自己也要逼他认。
“宋麟唯利是图,当宋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时,自然会寻求另一处庇护。”
宋子豫和宋麟虽非亲生血脉,骨子里的自私与狠辣却如出一辙。
前世,他们联手为她灌下枭毒时的表情,她致死难忘。
她等着,看这二人父子反目的那天。
为此,她不介意再添把火。
姜绾思忖一番,开口道:“准备一下,明日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