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轻,神情平静,但正是这份平静,像一根刺,扎进了在座所有人的心里。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乔晚音刚才轻声说了一句:“这韭菜味有点重,我最近不太舒服。”
谁也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语,竟掀起了如此波澜。
“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宋雅芝气得声音发抖,“为了个女人,连轻重都不知道了?”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傅黎安,指尖都在颤抖。
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饭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辛辛苦苦包了一下午的饺子,你就因为她说一句不喜欢,连尝都不尝?你这是孝顺我,还是气我?”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方婉玉赶紧顺着话说:“麦冬哥,哪家不包韭菜馅啊?谁想到晚音姐这么讲究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了一眼乔晚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和,却掩不住那股隐隐的讽刺。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刻意。
“再说,韭菜多香啊,补身子的,谁家过年过节不吃上一顿?晚音姐可能是胃口娇贵,咱们体谅体谅。”
她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为乔晚音开脱,实则字字如针,扎得人心口发疼。
傅黎安刚想回嘴,乔晚音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她那只手很轻,动作近乎无声,可傅黎安却像被电了一下,瞬间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侧过头,看见她微微泛白的嘴唇和眼里那抹恳求的光。
她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他:别争了,不值得。
那一刻,他喉咙一哽,所有辩解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是在替他挡刀,替他承受本该由他承担的责难。
她太明白了,这时候他越替自己说话,婆婆就越恨她。
乔晚音的心像被什么压着,沉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清楚宋雅芝的脾气——强势、敏感、容不得半点质疑。
尤其是在傅黎安面前,她更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儿子的注意力。
如果傅黎安现在站出来替她说话,只会让宋雅芝觉得她是在挑拨母子关系。
这种误会一旦种下,便如野草般疯长,再也难以拔除。
她冲他轻轻摇头,眼神示意他别再开口。
她的目光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睫毛微微颤动,像是风中摇曳的蝶翼。
她不敢说话,生怕声音一起,情绪失控。
她只是用尽力气摇头,唇边挤出一抹极淡的笑,仿佛在说:“没事的,我懂。”
她的手依旧轻轻搭在傅黎安的袖口,没有收回,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也像是一种无声的依赖。
“妈,您别生气。”
乔晚音站起来,伸手去端那盘饺子,“麦冬今天累了吧?我帮您热一下。”
她的声音很柔,刻意放得平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站起身时动作略显迟缓,脚步也有些虚浮,但脸上仍努力维持着平静。
她伸出手,想去拿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指尖刚触到瓷盘边缘,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不用你在这演好心!”
宋雅芝一把抢过盘子,手都在抖,“我儿子以前多爱吃我包的饺子,现在连一口都不敢吃,全看你脸色行事?”
她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脸色涨得通红,眼底满是怒火与受伤。
她紧紧抱着那盘饺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尊严。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指节泛青,连筷子都来不及拿稳。
“以前他回家第一句就是‘妈,饺子好了没’,现在呢?看都不看一眼!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是不是我不配当妈?”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里夹杂着委屈、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害怕被取代,害怕失去儿子的依赖。
乔晚音正想解释,突然胃里一阵翻腾。
那股恶心感来得毫无预兆,像是有人在她胃里狠狠搅了一棍。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一股酸气直冲喉咙。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想强撑着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本能地捂住嘴,踉跄着朝卫生间冲去。
“呕——”
那声音撕裂了饭厅的沉默,清晰而突兀。
她跪在马桶前,干呕不止,身体因剧烈的抽搐而颤抖。
空空的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不断涌出,灼烧着喉咙。
她蜷缩着,手指死死抠住马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干呕声清清楚楚地传出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却持续不断,每一声都像在抽走她的力气。
水龙头没关,水滴滴答答地落着,衬得干呕声更加清晰。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嘴唇发青,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饭桌上的三个人全愣住了,宋雅芝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那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方婉玉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时忘了反应。
傅黎安则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得向后滑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宋雅芝,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愤怒还残留在眼角,可更多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茫然。
她的手僵在半空,盯着卫生间的方向,嘴唇微微颤抖,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
她瞪大眼睛,嘴角微微抽搐。
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眼神不断在傅黎安和卫生间之间游移。
那股强烈的直觉在她心底悄然升起,让她不敢再大声呵斥,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她的心跳加快了,掌心渗出冷汗,连指尖都冰凉。
乔晚音趴在洗手池边,吐得厉害,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她整个人几乎虚脱,额头抵在冰凉的陶瓷上,试图用那点寒意让自己清醒。
可胃里的痉挛依旧没有停止,每一次抽搐都让她痛得皱眉。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混着冷汗,滴在洗手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