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得了承诺,感觉全身都舒畅开来,浑身都是力气。
但他终究是个为官多年的人,很快便压制了情绪,“国公爷公务繁忙,还要忙着望京楼的事情,下官便不叨扰了。”
“马球会之事,下官定当安排妥当,届时静候国公爷。”,江玉说着,缓步退出书房,郑重行礼。
李临安微微颔首,又低头看起了卷宗,“中丞大人,慢走。”
当江玉彻底走出院中,李临安才抬起头,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准备静下心来,继续查看卷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心中一直回想着江玉那显而易见的算计,对方以己度人,很可能把他当成唯利是图的人了,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很快李临安又想到那个和江玉一起的少女,江府中只有三个姑娘,江锦悦已被赐婚五皇子,剩下的就是江石的女儿了。
李临安握着卷宗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江绫月的父亲,用着江绫月外祖订的婚约,拿了江绫月母亲留下的嫁妆。
却不肯让江绫月进行婚约,反而让自己弟弟的女儿来嫁人,真是嘲讽。
如今,在江玉看来,婚事已定为来的那个姑娘,那么他回去后,怕不会给绫月好脸色,虽说江绫月能够独挡一面,但却不是能够不在意她的理由。
李临安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放下卷宗,提笔,铺开一张纸,开始写了起来。
写完后,待墨迹干了个彻底,李临安便用信笺包好,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留下落款,只是在纸张角落留下了带着“安”字的火漆印。
李临安拿着信封,又觉不够,便走向书房内侧,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根看起来平常的白玉簪。
用手轻轻扭动,便分成了两截,较粗的一端藏着几根银针,正是当初初见时江绫月对他用的那种。
李临安抬头,看向窗外。
待马车行到江府门口,江涵悦仍低着头,脸上的红晕已散去,内心却还在为方才得惊鸿一瞥而猛烈跳动。
江玉站在车旁,并未立刻进府,而是侧身,低声对江涵悦说,“涵悦,今日你也见到李临安了,婚事基本说定,过几日的崔家马球会,你需好好表现,打扮得出挑些,明白吗?”
江涵悦心头一紧,连忙点头答应,声音细弱,“是,大伯,多谢大伯为我求了婚事。”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大哥?”
江玉和江涵悦循声望去,只见刚刚下朝的江石,正在门口惊讶地看着他们。
江石手中还拿着一个纸包,里面的东西好似透过油纸,渗出了些许油渍。
江石的目光落在自己女儿江涵悦身上,她身为江府小姐,却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丫鬟服饰,还站在大哥身边,这场景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他眉头紧锁,几步上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大哥这是...带我女儿去哪儿了?”
说完他又看向江涵悦,眼神疑惑。
江玉淡然地捋了捋袖口,笑着说道,“自然是给你女儿找了一门顶好的亲事,二弟。”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江石的反应,“前些日子我特意去问过你和弟妹的意思,想着听听你们的想法。可惜那时你们商量后,便含糊其辞,并未答应也未拒绝。”
“但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固然重要,可孩子的心意也需顾及不是?既然李国公答应了见面,我自然是带着孩子去看看了。”
江玉半真半假的说着,将事情真相糊弄了过去。
话音刚落,江石脸上的表情果然僵住,眼神闪烁。
大哥确实提过一嘴涵悦的婚事,但他并不想掺和江绫月和大房的事,便推辞了。
后来,只是想着马上给涵悦找一个夫婿,谁能没料到大哥居然全然不顾兄弟情分,直接把人带走相看。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再次婉拒,“原来如此,大哥费心了。只是不瞒大哥,我与她娘已为她相看了一位正在京城备考的举子,那后生才学人品都不错,我们两家已说好,待对方进士及第...”
他一边说,一边给女儿使眼色。
江涵悦接收到父亲的眼神,却抿紧了唇,低着头不敢动。
江玉刚才描绘的前景太过诱人,国公夫人的位置,岂是一个寒门举子能比的?她不甘心把这个婚事让给江绫月。
江石看着自己女儿的神情,很是失望,他当初和夫人苦口婆心的劝涵悦,她却全文没有听进去,还是被权利迷了眼。
江石和夫人都是保守的人,深知如果没有能力,有了权利也只不过是催命符,不仅在手中无法长久,反而会让他人觊觎。
“涵悦,”江玉视线在江石父女之间移动,打断了江石未说完的话,“你先回府去,我与你父亲还有话要说。”
江涵悦如蒙大赦,又飞快地瞥了父亲一眼,江石看着女儿想要逃跑的样子,再看看大哥那平静的脸,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江涵悦这才提起裙角,快步走向江府侧门。
待江涵悦的身影消失,江玉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眼神冷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二弟,我为涵悦选的,是炙手可热的新晋国公。明年便要春闱,有把握一举成功的举子,早就被那些高官家的小姐定了亲事。”
“再说你为她挑的举子,纵是状元及第,熬到公卿之位又要多少年,怕不是要等到你我都入土了。”
江石他强压着怒气,这位已年过四十的人,终于反驳了一次他的兄长,“大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李临安是何等人物,如今又掺和进去了望京楼的案子。”
“涵悦性子柔顺,不善于交际,如何能在那种门第生存?”,江石有几分痛心疾首,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的女儿虽然没有什么才华,但却也不能成为江玉把握权柄的工具!
“性子柔顺才更需李临安这样的丈夫依靠!”
江玉直接打断了他,话语直白,“二弟,你已经四十有二了,你还有时间继续在鸿胪寺蹉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