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倒就倒下了……昨天还坐在堂上喝茶,训下人,怎么今天就连话都说不清了……”
“本来气血就弱,常年服用补药,反而伤了根本,这次又受了极大的刺激,怒气冲脑,这才引发了中风……”
御医一边写药方,一边低声解释,“往后啊,只能慢慢养着,卧床静养。若是情绪再有波动,怕是连药都来不及救。”
御医说完,提着药箱,脚步沉重地走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
这一下变故,把范吴氏彻底打蒙了。
她这辈子的风光,全是靠着范老爷撑起来的。
可如今,家主昏迷,外头风言风语已经开始传了,说范家要完了。
她踉跄着走进佛堂,跪在蒲团上,眼泪一串串砸在地上。
“老爷啊老爷……你要是去了,这偌大的家业,可就散了……康儿的官位还没定下来,你要是倒了,谁还肯抬举他?云儿在婆家也是处处受气……以后谁还能替我们说话?老爷,你不能走啊……”
瞿夫人也在旁边抹着眼泪,她还指望着范老爷去瞿家替她撑腰呢。
最近瞿侍郎新纳的贵妾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府中上下人人争相巴结,连她这个正妻的存在都被忽视了。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那妾室每日例行的请安,竟也特许免了,说是她需要静养。
这不是明摆着让她这个正妻下不来台吗?
她正准备找个机会去闹一场,打算直接闯进瞿侍郎书房,当面质问他的用意。
结果还没开口,范老爷先病倒了。
那一日清晨,府中突然传来消息,说老爷在上朝途中,马车行至半道,突然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被紧急抬回了府中。
“爹,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她扑到床前,握着范老爷枯瘦的手。
比起伤心,瞿夫人心里更多的是怒火。
她把当天伺候的下人全叫到院子里。
她板着脸喝问:“昨天是谁跟着老爷出门的?见过什么人?给我老实交代!要是敢撒一句谎,我立刻命人打断你们的腿!”
几个下人脸色发白,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这位姑奶奶什么脾气,他们可太清楚了。
之前有个丫鬟不小心把她的裙子弄脏,就被她下令活活打死,扔去了城外的乱葬岗,尸首都无人敢收。
现在老爷性命垂危,谁不怕?
可那楚少卿他们更惹不起。
楚家虽非顶级权贵,却深得皇帝宠信,楚少卿本人更是兵部要员,权势滔天。
更关键的是,他们手里攥着那封伪造的密信,一旦曝光,别说她这个夫人,整个范家都得跟着完蛋。
要是把那天的事抖出去,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父母兄弟也全都会被牵连。
两头一比,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一个随从战战兢兢地开口,“老爷说是兵部几位大人约了喝茶谈事……”
“半路上,老爷突然觉得头晕没等大夫赶到就倒下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吹了风,身子受不了……”
几人答得一致,半句不提楚少卿的名字。
瞿夫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人平日里笨嘴拙舌,怎么今日反倒对答如流?
她逐一扫过每张脸,每个人都低头垂目,不敢与她对视。
她气得当场下令:“每人打二十大板!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们长记性为止!”
家丁们立即上前,将那几个下人按倒在地,板子重重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打完还不甘心,她又派了两个最机灵的小厮,乔装成贩夫走卒,悄悄去城中最热闹的茶馆打听消息。
她要听听外面怎么说,有没有人知道老爷出事的真正原因。
结果打听回来的,跟下人说的一模一样。
都说老爷是年事已高,受了风寒,才在路上晕倒,并无其他隐情。
连茶馆说书的老先生讲起这事,也只是摇头叹息:“季大人辛苦半生,也该歇歇了。”
“我不信!这事绝对有问题!”
平时看着愣头愣脑的瞿夫人,这次脑子倒转得快。
她隐隐觉得,背后有人在故意遮掩真相,连最百姓都听不到半点风声。
这绝不是巧合,背后另有隐情。
回到侍郎府,瞿夫人总算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夫君。
瞿侍郎刚在外头喝了酒,领口还沾着些许酒渍。
他整个人都倚靠在身旁的小厮肩上,小厮吃力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内院走去。
原是要按往日规矩,将他送去姚姨娘那儿安歇的,姚姨娘温柔体贴,最会哄他开心。
可谁料,半道上却突然被瞿夫人拦住。
“你又想干什么?”
瞿侍郎眯着眼,望向眼前面色憔悴的正妻,心中涌上一丝嫌恶之情。
早知道就该听长辈的话!
当初若是听了父亲的劝,迎娶范若菱那样的嫡女为妻,今日何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虽说后来她娘凭着几分手段被抬为正室,可骨子里的市侩却根深蒂固。
如今的瞿夫人,越来越像她那个刻薄狠毒的亲娘,为了争权夺势,连阴私手段都敢使出来。
就为容不下他新纳的小妾姚姨娘,竟偷偷让人往饭菜里掺慢性毒药,险些得逞。
事发之后,证据确凿,她却拒不认账,反倒把所有罪责推给丫鬟,逼得那丫头活活自尽以证清白。
想到这儿,休妻的念头又一次在他心头冒了出来。
为了挽回夫君的心,瞿夫人今日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她本是想借此勾起往日温情,可她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年清秀娇艳的少女。
如今腰圆体胖,那件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绷在身上,显得格外滑稽又尴尬。
瞿侍郎一见她这般装嫩的模样,非但没动心,反而胃里一阵翻腾。
他声音满是厌恶与讥讽,“这么大岁数了,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那嫌弃的眼神刺进瞿夫人的心里,她瞬间红了眼眶:“你……你以前不是总说我穿这件最好看吗?还说这颜色衬我气色,怎么如今……”
“那是年轻时候的事!”
瞿侍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腰比水桶还粗,还打扮成小姑娘?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