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短信还在发烫。
我盯着“顶楼第一会议室”那几个字,喉结动了动——三天前王秘书被保安架出去时,张悦躲在茶水间没敢露头,可我知道,她的眼线绝不会就此消停。
“林董要亲自听规划。”邹逸的声音还在耳边,他替我理西装时指尖的温度,比窗外的阳光更灼人。
我摸了摸内袋里那个银色U盘,里面装着从王秘书电脑里导出来的二十份阴阳合同,时间线精确到分秒,连她上周三在咖啡厅收张悦转账的监控截图都标了红框。
师傅走前塞给我的笔记本还在抽屉最底层。
我蹲下去翻找时,一张泛黄的便签飘出来:“小范,别让自己活成证据。”墨迹已经晕开,像团化不开的雾。
我捏着便签站起来,玻璃幕墙外的天色正从橘红褪成铅灰——今晚注定要加班了。
凌晨一点十七分,打印机的嗡鸣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我把最后一份录音文字稿钉进文件夹,抬头时瞥见玻璃门上映出个影子。
赵强,张悦的表弟,行政部新来的实习生,上周替她送过三次咖啡,每次都在我电脑前多站半分钟。
他的皮鞋尖先蹭到门框。
我盯着监控屏幕里他的倒影:右手插在裤袋里,指节因为攥紧手机而泛白,目光在我堆满文件的桌面扫来扫去。
“范主管?”他假模假样地敲了敲门,“我...我来拿会议室钥匙,张经理说明早要开部门会。”
我把钢笔插进笔帽,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钥匙在前台抽屉,密码是0719。”说话时我故意碰倒保温杯,褐色的茶渍在报表边缘晕开,弯腰擦桌子时,把U盘从西装内袋滑到了文件夹底下。
赵强的喉结动了动。
我余光瞥见他的脚尖往我工位挪了半步,手指在裤袋里摸索——那是偷拍时按手机快门的习惯动作。
“我去趟洗手间。”我抓起手包,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放慢脚步。
他身上飘来股劣质古龙水味,和张悦常用的“蓝风铃”香水一个牌子。
洗手间的镜子蒙着层薄灰。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听着走廊传来的细碎响动:两下轻咳,椅子被拉开的吱呀声,然后是手机摄像头打开的“咔嚓”——果然。
监控室的屏幕亮得刺眼。
我调出工位区的录像,赵强正弓着背趴在我桌上,左手压着我的会议记录,右手举着手机连拍,U盘被他扒拉到台灯下,金属外壳反着冷光。
他的手指在发抖,拍第三张时手机差点掉在茶渍里,他手忙脚乱去接,结果碰倒了马克杯,深褐色的液体溅在“智慧城市三期预算表”上。
“真够狼狈的。”我对着监控笑出声,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保存证据”四个大字。
赵强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摄像头的红点,脸色瞬间煞白,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跑,连掉在地上的U盘都忘了捡。
凌晨三点的风卷着梧桐叶拍在玻璃上。
我蹲在工位前捡起那个银色U盘,茶渍在它表面凝成颗小水珠。
抽屉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邹逸发来的消息:“地下车库b3,老位置。”
我把所有文件锁进保险柜,临走前又看了眼监控回放——赵强跑出门时撞翻了绿植,绿萝的藤蔓缠在他脚踝上,活像根绞索。
地下车库的灯光昏黄。
邹逸靠在黑色轿车前,西装搭在臂弯里,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看见我时他直起身子,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文件夹上:“今晚收获不少?”
我把U盘递过去,金属凉意透过指尖渗进血液:“张悦的人,帮我们补全了最后一环。”
他接过U盘时,指腹擦过我手背。
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邹逸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道随时能劈开黑暗的剑。
“明天。”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又抬头望我,眼里有星子在跳,“该让某些人,看看他们种的恶果了。”
我跟着他坐进车里,车载香薰的雪松味漫上来。
后视镜里,写字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我工位那盏还亮着——那里躺着赵强没捡走的U盘,里面存着他偷拍的“证据”,和我提前埋好的“陷阱”。
车子驶入夜色时,我摸了摸西装内袋。
师傅的笔记本还在,只是这次,我在扉页贴了张便签:“向上的路,这次换我,替你踩得更稳些。”当我跟着邹逸进入秘密住所时,玄关的感应灯“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他接过我手中的文件夹,用指腹在封皮的烫金纹路上来回摩挲了两下,然后转身朝客厅的玻璃展示柜走去——柜子里摆放着他收集的老怀表,每块表壳都被擦得能照出人影。
“先看看这个。”我把银色U盘拍在茶几上,金属撞击的声音惊得他养的蓝猫从沙发缝里钻了出来,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颤抖的指尖。
其实我并不冷,而是肾上腺素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从赵强碰倒马克杯到现在,我已经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了,可此刻我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一样。
邹逸弯下腰捡起U盘,对着灯光看了看,在倒影里他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是王秘书的转账记录、张悦表弟的偷拍录像,还有你放进去的假预算表吗?”
“假的是‘智慧城市三期’里那笔三百万的设备采购。”我坐在他常坐的皮沙发上,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让技术部的老周修改了供应商资质文件,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只要审计一查,就会顺着这条线查到张悦她爸的建材公司——上周她表弟往那个账户转了两笔款,备注是‘项目咨询费’。”
蓝猫跳到我的膝盖上,爪子轻轻搭在我的手腕上。
邹逸在我对面坐下,白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没有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你要确保自己不会被反咬一口。”
我掏出手机,调出凌晨四点发给老周的加密邮件:“老周的女儿在张悦名下的私立学校上学,上周我帮他交了半年的学费。他说只要我需要,他能把服务器里的操作记录全部删干净。”
邹逸突然伸手按住我颤抖的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怀表的温凉,像一块镇纸压在我狂跳的脉搏上:“范晓萱,你比我想象中更像狼。”
我低下头看着我们交叠的手,喉咙发紧:“是他们先把我逼成狼的。”
第二天清晨,茶水间里飘着焦糊的咖啡味。
我端着托盘经过转角时,听见张悦尖锐的声音:“李主任,林董最看重项目落地率,范晓萱那个‘智慧社区’方案都拖了三个月了,您心里没点数吗?”
我在离门两米远的绿植后面停住了脚步。
绿萝的叶子扫过我的手背,痒痒的。
李主任的咳嗽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可她上次汇报的时候,数据做得确实很漂亮……”
“数据?”张悦冷笑了一声,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在敲马克杯,“您去查查她的电脑,上周五凌晨两点,她改过三组关键数据。我让人截了屏,等会儿给您看。”
我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原来赵强偷拍的不止是预算表,还有我电脑屏幕的监控——他们早就算计着用“数据造假”来反咬我。
“张经理,这事儿……”李主任的声音低了下去,“要是林董问起来……”
“林董那边我来应付。”张悦的高跟鞋“咔”地一声磕在瓷砖上,“会后我让财务把您去年那笔‘专家咨询费’的发票重新开,抬头写成您爱人的公司。”
我端着托盘的手开始颤抖。
咖啡液面泛起涟漪,一滴溅在了我的工牌上,把“范晓萱”三个字晕染成了模糊的墨团。
李主任没有再说话,但我听见了打火机“咔嗒”的声音——他抽烟的时候总是爱先打三次火才点着,这个习惯我都记了三年了。
顶楼第一会议室的百叶窗拉着,晨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在地毯上织出金色的网。
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蹲在主控电脑前插U盘的时候,膝盖磕在了桌角上,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自动播放程序设置界面的蓝光映在我的脸上,倒计时显示:9:00:00。
“范主管来得真早啊。”
我猛地抬起头,张悦站在门口,米色套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闪着冷光。
她手里端着和我同款的咖啡杯,杯壁上凝结着水珠,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张经理来得也不晚。”我站起身来,故意用身体挡住电脑接口,“听说您昨晚和李主任聊得很投机啊?”
她的瞳孔缩了缩,珍珠项链随着吞咽的动作晃动:“彼此彼此。”
我看着她走到长桌的尽头坐下,指尖在桌沿敲出有规律的节奏——那是摩尔斯电码的“危险”。
她在试探我,可她不知道,我昨晚在她的咖啡里加了半片褪黑素,现在她包里的“数据造假截图”,早就被我换成了她和王秘书的聊天记录。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了8:55。
我坐回角落的椅子上,摸了摸内袋里师傅的笔记本。
扉页的便签被我用透明胶封了一层膜,“向上的路,这次换我,替你踩得更稳些”的字迹在晨光里泛着暖黄色。
“各位,会议开始。”
李主任的声音像一根银针,刺破了会议室的寂静。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众人的时候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张悦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敲击,我知道她在给藏在楼下的赵强发消息——让他准备好“数据造假”的证据。
“首先,请张悦经理汇报‘智慧商圈’项目的进展。”李主任翻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张经理,请开始。”
张悦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整理了一下袖扣,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关于这个项目……”
我盯着投影仪的红灯,它在9:00整准时亮了起来。
天花板上的光斑开始跳动,张悦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她看到大屏幕上,自己和王秘书的转账记录正一页页地翻涌,像潮水一般漫过了整个会议室。
而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