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仿佛。
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几,茶盏“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声音尖利刺耳。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他指着那盒子,仿佛里面是择人而噬的毒蛇猛兽,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奶奶的!
太吓人了!
一个人头就那么摆着,但凡是个人,都要被吓死啊……
那送来盒子的仆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殿……殿下息怒!属下不知!属下真的不知里面是什么啊!”
“是……那位林佑堂林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送来的,只说务必亲手交到殿下您手中,说您看了自然明白……”
“林佑堂?!”叶昭愣住了。
那老家伙不是站自己这一头的人吗?
怎么会送这一个东西来?
他反应了过来,厉声喝道:“去!立刻去把林佑堂给本王叫来!现在!马上!”
“是!是!”
仆役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叶昭而言却无比煎熬。
他死死盯着那颗狰狞的头颅,目光惊疑不定,心中翻腾着各种可怕的猜测。
脚步声响起,林佑堂被带了进来。
他官袍微湿,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一进门目光触及桌上那敞开的木盒,脸色也是瞬间一白,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林佑堂!”
叶昭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那盒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解释清楚!这是何物?谁让你送来的?!”
林佑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声音带着惶恐和无奈。
“殿下息怒!殿下明鉴啊!”
“这盒子并非下官之意,是……是八殿下府上的人,今夜突然闯入下官府邸,强行将此物塞给下官管家!”
“他们……严令下官必须原封不动转呈殿下,还说……若下官敢私自打开窥视,便是……”
“对八皇子的尊,将会上告给陛下!”
林佑堂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也是被吓破了胆,“下官……下官实在是不敢不从啊殿下!”
叶昭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明白了过来!
叶修!
是叶修!
他不仅知道了刺杀行动,甚至还精准地找到了与自己关联的林佑堂,用这种方式将失败的结果和赤裸裸的警告送了回来!
这颗人头,就是叶修的宣告和挑衅!
他在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有能力随时报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暴怒瞬间淹没了叶昭。
他猛地一挥袖,将桌上那盛放着人头的木盒狠狠扫落在地!
“叶修!!!”
头颅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正嘲弄地望着他。
叶昭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低吼。
“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叶兰听到书房内的动静,心中不安,推门而入:“太子弟弟,何事如此喧哗……”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地上那颗狰狞的头颅上。
“啊!”
她吓得脸色惨白如纸,素手掩唇,连连后退,裙裾曳地,竟是一下子瘫软在地。
“这……这是什么?”
叶昭脸色铁青:“派去杀叶修的人。”
叶兰一脸惊恐,不停摇头。
“叶修!一定是叶修!”
“他故意这么做的……他想做什么?”
“示威吗?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叶昭双眼赤红,状若疯魔,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案。
“他想做什么?!”
“他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在告诉本宫他赢了!混账!混账东西!”
“必须杀了他!我要他死!要他立刻消失!马上!”
他猛地转向瘫坐在地的叶兰,伸出手,“起来!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去见母后!立刻!马上!”
叶兰被他眼中疯狂的杀意骇住,又瞥见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强忍着恐惧,伸手抓住叶昭的手,借力踉跄起身。
“走!”
叶昭低吼一声,不再看那满地狼藉,而是拉着叶兰,脚步匆匆地冲出书房,直奔母后行宫。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瞎乍浦拄着竹杖,“哒哒哒”地快步走入叶修用餐的偏厅。
“少主!少主!有乐子了!”
叶修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小米粥,闻言头也不抬:“哦?什么乐子,能让你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是那个林佑堂林大人!”
瞎乍浦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俺刚得的消息,昨夜很晚的时候,他就被召进宫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从宫里出来了。”
“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惨白惨白的,跟活见了鬼似的!”
“走路都打着飘儿,估摸着一晚上没睡,直接进宫去报丧……呃,报信去了!”
叶修听着瞎乍浦的汇报,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声轻笑。
“呵,看来本王那份‘薄礼’,已经顺利送到‘故人’手上了。”
“效果似乎还不错。”
宁红夜和李师师也在桌前,闻言对视一眼,皆明白叶修所指何事。
瞎乍浦搓了搓手,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仿佛都在放光:“少主,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是不是再给他们添把火?或者让沈炼那边……”
“下一步?”
叶修放下粥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语气悠闲。
“什么都不用做。”
“嗯?”
瞎乍浦一愣,脸上的兴奋僵住了,“啥?啥也不做?少主,这……不像您的风格啊?咱不趁机……”
“急什么?”
叶修打断他,微微一笑,“等着就好。”
“等?”
一旁的李师师也忍不住好奇,眨着美眸问道,“等什么?等他们自己吓破胆吗?”
叶修看向她,笑容意味深长:“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脸上写满了疑惑。
宁红夜微微蹙眉。
“少主,他们刚遭此重挫,惊魂未定,避嫌还来不及,怎会主动上门?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下人快步跑到厅外,高声禀报:“启禀殿下!府门外,舞……舞阳公主殿下驾到,说要见您!”
话音落下。
偏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瞎乍浦张着嘴,一脸错愕。
宁红夜和李师师也惊讶地看向叶修。
好家伙!
说曹操曹操就到,真被少主说中了?
对方竟然真的主动上门了?!
叶修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预料之中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
“看,这不就来了?”
“走吧,去会一会我这位‘好姐姐’。”
叶修带着宁红夜和几名侍女,不紧不慢地来到待客厅。
只见。
舞阳公主叶兰已然端坐在客位之上,一身华贵的宫装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只是。
那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泛白,显露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听到脚步声。
叶兰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叶修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惊讶,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啧啧称奇。
“哟?这不是皇姐吗?”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把皇姐吹到我这简陋府邸来了?”
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眼神依旧停留在叶兰脸上,满是“惊叹”。
“啧啧啧,看皇姐这气色,这容颜……”
“看来脸上的伤是彻底大好了?”
“瞧瞧,这脸蛋儿光滑的,一点淤痕都看不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叶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控制不住地隐隐发绿。
叶修的话,像是一根根毒针,刺穿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将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耻辱记忆瞬间勾了出来!
当初自己设下毒计陷害叶修,结果却被他反将一军,在勾栏那种地方,被他用棍子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脸!
之后又一次精心布局,好不容易将他打入天牢,眼看就要成功,那个王八蛋却拿着免死金牌直接闯入她的驸马府,将她和她那倒霉驸马又狠狠羞辱殴打了了一顿!
最让她刻骨铭心,视为奇耻大辱的是那一次……
叶修下令,让五个粗鄙不堪的大汉轮流殴打自己,导致屎尿齐喷!!!
那一幕幕,如同梦魇,瞬间涌入脑海,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烂叶修那张可恶的笑脸!
但她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怒!
绝不能怒!
母后分析得对,叶修此举,极有可能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他手里或许已经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就等着他们自乱阵脚,撞上门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叶兰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怒火和屈辱压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真诚。
“托八弟的福……姐姐我才能恢复得这般好。”
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修仿佛毫无所觉,哈哈一笑,自顾自地拿起侍女奉上的茶,吹了吹热气。
“皇姐太客气了,小弟我哪有那般本事?”
“不过皇姐今日突然大驾光临,总不会是专程来让我看看您恢复得有多好的吧?”
他呷了口茶,抬眼看向叶兰,语气慵懒,“我这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不知皇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他明知故问。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叶兰来这儿的目的……
叶兰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脸上笑容不变,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
“八弟这是哪里话,我们姐弟之间,难道无事就不能走动了?”
她微微一顿,观察着叶修的神色,继续道。
“其实……”
“姐姐今日前来,是受人之托,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哦?受何人所托?又是何等好意?”叶修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叶兰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太子弟弟。”
“他……对之前发生的一些误会,深感懊悔与不安。”
“昨夜更是辗转反侧,痛定思痛,觉得兄弟阋墙,实非皇家之福,更非父皇所愿见。”
“故而,特托姐姐我来向八弟你……表达歉意,希望能与八弟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太子弟弟深知过往多有不是,愿尽力补偿。”
“只盼八弟能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宽宥他这一次,日后定当兄友弟恭,绝不再犯。”
“不知八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