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奇怪。
程康年端着碗,眉头锁得紧紧的,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半天才夹一口菜。
李英和程小莹互相使着眼色,都以为他是军区里遇到了什么棘手事,大气不敢出。
贝米心里也犯嘀咕,小口喝着汤,总觉得便宜爹那沉沉的目光,不时就扫过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碗筷刚撤下,程康年就站起身:“贝米,跟我来书房一趟。”
贝米心口咯噔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她放下手里的汤匙,白净的瓜子脸绷紧了几分。
来到书房,程康年走到书桌后坐下,没有当即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那“吸溜”的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像敲在贝米心上。
“啪。”茶杯被轻轻放回杯托。程康年抬起眼,目光锐利地落在贝米脸上,语调淡淡地:“刚才,我接到个电话。”
贝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电话里说,你最近在到处跑,忙着……租铺子?”程康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租铺子干什么?”
贝米的脑子嗡的一声。
租铺子的事,她一直小心翼翼瞒着程家,是谁,谁会特意打电话告诉他?电光火石间,下午街角马丽那张刻薄的脸顿时闪过脑海。
慌乱只持续了一瞬。
贝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脸上换成一个乖巧的表情,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
“爸,您听谁瞎说的呀,我哪有租铺子?”她往前凑了半步,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着,“我是、我是想帮刘娟看看,您知道刘娟吧?就我那个好朋友,家里条件不太好。她想在学校附近找个便宜点的小门脸,做点小手工小生意,补贴点生活费,她一个人害怕,胆子又小,就拉我陪着壮壮胆,顺便帮她参谋参谋地段价钱什么的。”
她说着,小嘴微微撅起,“我哪懂这些呀,就是跟着瞎转转,看看热闹罢了。这怎么、怎么传到您耳朵里,就成了我要租铺子了?”
她这番话说得又快又顺溜,表情生动自然,把一个热心帮朋友,结果被无端牵连的委屈小姑娘形象演得活灵活现。
程康年看着她那张写满无辜的小脸,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些,但眼底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
他默了片刻,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假。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贝米屏住呼吸,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
终于,程康年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你那朋友想自力更生,是好事,你帮朋友,也要有分寸。”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语气,“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要有数。别让人看了笑话,也别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知道了,爸。”贝米乖巧地应下,声音低低的,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心里却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这关…暂时算过了?
“嗯,去吧。”程康年挥了挥手,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目光垂了下去,不再看她。
贝米悄悄呼了一口气,赶紧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直到关上那扇沉重的木门,她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后背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