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豪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支票,缓缓地,撕成了碎片,任由它们散落在风中。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他上前一步,走到郑苏月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他比郑苏月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暴戾之气,再也不加掩饰。
“我最后说一遍,这片地,我要定了。”
他的目光,越过郑苏月,看向她身后那座崭新的砖窑,和旁边刚刚卸下来,还没来得及安装的新设备。
“这些新玩具,看起来不错。”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可惜啊,不防火。”
话音刚落,周秦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挣脱了郑苏月的束缚,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朝着陆豪的脸砸了过去!
“我操你妈!”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到,就被陆豪身边的一个保镖,闪电般地截住了。
那个保镖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抓着周秦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周秦背上的伤口被这一下剧烈的动作牵扯,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依旧死死地瞪着陆豪。
陆豪连看都没看周秦一眼,他只是盯着郑苏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清楚。”
“三天之后,如果你们还不搬,那我们就用我们的方式,来‘帮’你们搬。”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拉开车门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给了郑苏月一个阴冷的笑容。
他身边的一个手下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然后看似随意地,朝着砖窑旁边,一堆用来引火的干柴垛,弹了过去。
那带着火星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柴垛顶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的是,那天的风不大,烟头闪烁了两下,便熄灭了。
但那个动作所传达的威胁,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更加致命。
黑色的奔驰车队,扬起一阵尘土,嚣张地离去。
工地上,只留下一群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村民。
陆豪的车队刚一消失在村口,整个砖窑工地就彻底炸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们是什么人啊!太吓人了!”
“三天!他们只给我们三天时间啊!”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刚刚被郑苏月一番话点燃的斗志和骨气,在陆豪赤裸裸的武力威胁和那个充满了暗示性的烟头面前,被摧残得荡然无存。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早知道就拿钱了啊!拿了钱走人,不就没这事了吗!现在好了,钱没了,命也可能要没了啊!”
他的哭声,像一个导火索。
“都怪郑苏月!是她不让我们拿钱的!”
“就是!她自己想当英雄,把我们全村人都给害了!”
“现在怎么办?人家三天后就要来动手了!谁能挡得住?”
指责、埋怨、哭喊……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股混乱的声浪,直冲郑苏月而来。
人心,散了。
周秦气得浑身发抖,他想冲上去跟那些人理论,却被郑苏月死死拉住。
“让他们说。”郑苏月的声音,异常平静。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最恶毒,最伤人的话语,像一把把刀子,扎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只有让村民们把心里最深的恐惧和怨气,全都发泄出来,才能进行下一步。
韩武急得满头大汗,挡在郑苏月身前,徒劳地想替她辩解:“大家别说了!嫂子都是为了我们好!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她!”
可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里。
场面,彻底失控。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歇,骂声也小了。
所有人都说累了,也骂累了,只剩下一种末日来临般的绝望和麻木。
就在这时,郑苏月开口了。
“说完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如果说完了,那就听我说几句。”
她环视着众人,那一张张或怨毒,或恐惧,或麻木的脸,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我承认,今天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她一开口,就先认了错。
这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手段会这么直接。”
“我向大家道歉。”
说着,她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让那些刚刚还在指责她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纷纷避开了她的视线。
“但是,”郑苏月直起身,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道歉,不代表我认为自己做错了。”
“我再问一遍,拿了钱,然后呢?你们谁能告诉我,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能活多久?”
没有人回答。
“三天的时间,确实很短。我们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郑苏月的话,让刚刚平复一些的人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谁说我们一定要跟他们硬打了?”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也有我们的玩法。”
她转向周秦和韩武。
“周秦,从现在开始,你和韩武,把村里所有信得过的青壮年都组织起来。白天,正常干活,晚上,轮流值夜。记住,只带眼睛和耳朵,不准带家伙,更不准主动惹事。我们的任务,是看好家,不是去拼命。”
周秦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妻子的意思,这是要用最严密的防守,来防止对方搞小动作,同时也是在向对方展示,石古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地。
“那……嫂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韩武焦急地问。
“等?”郑苏月笑了,“我们当然不等。”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昨天司机给她的,像寻呼机一样的小东西。
“我们有我们的底牌。”
她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当着周秦和韩武的面,拨通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省城的陈先生。